宋婉江瞧见沈明渊，步子倏尔停下。
她对面前的人有些歉疚，但同他一起出去，总归是于理不合。
可宋婉江还未寻到拒绝之词，却见沈沐灵挽住她的手，一脸兴奋。
“你放心，咱们就去随意转转，我也许久未出府了，眼见着这天越来越冷，要是再不出去玩玩，等风雪一来，怕是连院门都不想出了。”
沈沐灵的眼里满是期待，宋婉江见状有些犹豫。
因着幼时沈老爷子的相助，她对沈家一直心怀感激。
所以大婚后沈沐灵随意寻了个由头来打量她这个左相夫人时，她也并未抗拒和生气。
而面前的男子似乎瞧出了宋婉江的斟酌之意。
他莫名停了几日的职，都不用刻意去打听，便知晓此事出自左相之手。
只是他没有任何不满。
宋姑娘在沈府出了事，他理当要担起责任。
想罢，他诚恳一笑。
“宋姑娘不用多想，前些日子的事同姑娘没有关系，沐灵喜欢姑娘，那姑娘亦是我的小妹。”
“既如此，那便劳烦沈公子了。”
“不用如此生疏，若是姑娘不介意，便和沐灵一起叫我一声大哥便是。”
话一说开，宋婉江便消了扭捏。
她微微屈膝，脸上噙着得体的笑意：“沈大哥。”
沈沐灵挽着她走在前头，还时不时把腰间那个香包拿起来看看。
“你的手艺真好，我之前也试过，完全不能看。”
“我还怕你会不喜呢。”
“怎么会！”
沈沐灵诧异出声：“我可喜欢了，而且这里头的香味也好闻，上一回邀你去沈府时就想问你来着，可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
“你喜欢就好，这香粉回头我再替你添一点，回去后也可以挑一点点在香炉里，一整日都能闻到淡淡的味道。”
“那我下次也去瞧瞧，就用你送我的这个香包整日带着！”
宋婉江想起手上为数不多的存货，突然侧头看向她。
“你可得省着些用，制香不易，我手上现下没什么东西，暂时做不了新香。”
“这香也是你做的？”
沈沐灵拉住她停下，眼里满是惊讶。
“你也太厉害了吧！要不你教教我，我也想做！”
“要是你能耐得住性子，往后我教你一些简单的，方子不同，炮制的方法也会不一样。”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宋婉江越发的耐心温柔，听得沈沐灵渐渐入了神。
后头的沈明渊噙着笑看着前头两个姑娘。
一个瞪圆了眼，一脸崇拜和羡慕。
而另一个眉目温柔，眼神中透着自信和笃定。
半日后，宋婉江回了宋府，只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这一路上吃吃玩玩，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沈沐灵拖着问她制香一事。
屋子里是淡淡的清香，里头配了一点从语秋那问到的草药。
宋婉江小口地饮着温水，心里也渐渐起了些心思。
幼时若不是因着无处可去，她也不会耐下性子来钻研这制香之道，没想到这些年，倒是让她误打误撞，寻了个喜欢的手艺。
若是往后...
兜兜转转，说不定她还能用得上。
......
北安入冬比别处要早一些。
临近腊月，除了备下保暖物件，府邸里都开始添置起年关之物，连廊上的六角灯都换上了新的样式。
宋婉江看着收进小盒里的糕点，拢了拢身上加厚的斗篷。
她站至窗台望向外头。
小雪未下，但院中却如同披了层银霜。
比流转月色更挪不开眼的，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似坠入清冷山间，目光悠远，轻启的红唇溢出袅袅雾气，让人瞧不真切。
“赵氏近来的寒食散，买的可还顺利？”
“放心吧姑娘，时蕴替她寻了好几处买家，都是私下里做大的勾当，赵氏一下子失了荣华富贵，也只能靠那种东西来找找慰藉了，只不过也不知她还能买得起多久，奴婢听闻，赵氏已经偷偷卖了一处铺子，准备再卖一处呢。”
“是她太贪了。”
宋婉江接过白芨递来的暖炉，收回视线，又坐到软椅上。
“若是换个心术正的人，去了那庄子，也是可以活下去。”
“可不是，外头食不果腹的人太多了，别说一个庄子，就算能求来个破庙保住性命，都是天大的喜事。”
宋婉江点头。
“你到时候打听一下赵氏的铺子，若是地段好的，倒是可以让二表哥找人收了去，毕竟赵家曾经也算家底丰厚。”
“是，姑娘，明日我就寻机会去送信。”
“嗯，让时蕴记着，不用特意做旁的事，只要继续奉承着赵氏便是。”
顿了顿，宋婉江看向那个食盒。
“把那东西拿来。”
“姑娘，您当真要吃？”
白芨听冬青提起过，宋婉江有些东西不能碰，虽不是突然致命之物，但于身子多少会有些损害。
可面前的人却是点点头，面色毫无波动。
“拿过来吧。”
白芨无奈，只得将东西递过去。
“真是没天理，那大姑娘近来都被人吹捧到天上去了，姑娘您还得用这种法子来救自己。”
“最后一次了。”
手里的暗红色糕点有些透亮，入口后的酸甜让人口齿生津。
宋婉江微微蹙眉，有些不习惯这口味。
“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拐着弯地送进了听雪院，我这个大姐姐，可千万莫要让人失望才好。”
屋子里逐渐升起的暖意熏红了几人的脸，灼灼灯火下，宋婉江解下斗篷进了里屋。
翌日清早，冬青就拿着面纱，轻声将人唤醒，眉眼间带着担忧。
宋程风早在几日前就让人送了身新衣过来，美其名曰入冬添衣，但宋婉江心里如明镜一般。
她披上斗篷，将冬衣下的玲珑有致遮挡住，随后戴着面纱出了篱清院。
后院里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阵阵女子的笑声，谈不上悦耳，但宋婉江还没瞧见，便能想到宋玲鸢被吹捧时的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梅苑里早已摆上了琳琅满目的吃食小点。
宋采薇安静地坐在宋玲鸢背后，瞧见来人，微不可察地朝着她点了点头。
宋婉江勾唇一笑，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
宋玲鸢突然就垮了脸，朝着她冷声开口道：“装什么装，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美人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