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
“小尘埃!嘿!你怎么一个人啊”,那个看起来和我一样营养不良的辛折,冲坐在长凳上的我打招呼,在我身旁坐下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她,呆呆地看着她。
“你有时候看起来好傻噢,尘埃,要有礼貌一点啊,我这么热情,你都不知道稍微对我热情一下么”
“噢,好吧,嗨,辛折,你好啊”,我冲她招了招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尘埃,你是怎么长大的啊,社交礼仪你不会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双手枕着头,背靠长凳,她还是很热情地对我说,“你怎么不理人的啊?要回话啊”,我把头转向她,看着她,笑了,说着,“嗯,知道啦,我下次注意,谢谢提醒”。
“哈哈,尘埃,你给我的感觉好特别噢,你跟谷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我没回她,只是冲她笑了笑,随后把视线转向头上的那片天,想起多年以前那个热情待我的萧萍——我给她送生日贺卡的时候她会很高兴地搂着我说“哇,不愧是七班第一个同桌啊,我很开心,谢谢你”;毕业聚餐我出现在包厢门口她会很大声地喊我名字冲我打招呼;高中那场考试我没去,不在同一个学校的她还会在QQ给我发消息;在茶叶店里想找肖增说话,导致阳越以为我是骚扰肖增的高年级学长,给我打电话,得知阳越和肖增微信的时候我加上了她俩的微信,她通过阳越的微信名片推荐加上我的时候,还会对我抱怨“你竟然找她都不找我玩”……辛折和萧萍一样热情啊!
“你生日是哪一天?”长久地沉默之后我开口问阿折,她答:“农历三月”,
“好巧啊,我也是”,我笑着说。
“是嘛?你哪一年的啊?”
“2xxx年”,我平静地说着,我看到阿折很意外。
同年同月生的两个人,是进恶人谷的同一批新生,同样选了“辛”姓,何其有缘呐,当时问她生日,是想记住日期,方便送生日礼的。没想到,我们同月。
阿折有个妹妹,叫怜辜,辛怜辜。她妹妹不是恶人谷的学徒,只是跟着阿折在恶人谷讨生活罢了,所以也换了个名字。不知道,辛怜辜,以前叫什么呢……唉,大家都挺惨的。
2019年4月——
阿折没有电脑,她的那一组有一次需要做集体PPT展示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对坐在前面的好友说,“你帮我做好不好?老庄哲学如果有不会的,我教你,我可以帮你写作业”,当时觉得她好可爱,哈哈!我在旁边吐槽,“辛折是不是恨不得自己做那个PPT啊?哈哈哈”
2019年6月——
谷里有很多训练师,其中有两个训练师姓公孙,一个叫公孙戾,脾气暴躁,是个真性情,还有一个叫公孙暖,性格温和,对待学员是循循善诱的。有一段时间这两个训练师对阿折的态度很奇怪,我看不明白,后来,谷里收到失踪很久的阿折的来信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有一次阿折在课上跟暖师父说,“震耳欲聋和振聋发聩的两个`zhen`不一样”,暖师父当时让下课自己查。后来,第二次上课的时候阿折追着暖师父讲那个字,暖师父说,“噢,同学们,震耳欲聋和振聋发聩是不一样的啊”,随后在黑板上写下那两个词,就走出了教室。
当时我觉得暖师父怪怪的,总觉得她不应该是那样的态度的,我以为,暖师父会表扬阿折的,可是,她没有,她就那样走了,好像不是很想理阿折。我看着阿折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还有一次,学员测庄子的《逍遥游》,那张卷子满分120,同一期学徒里不少人都是99分,可是,那次评级,想拿A很难,阿折也是99,但人数过多,她没有A。暖师父拿着排名表在投影仪上展示的时候,指着阿折的名字,说着,“到这里,就没有了”,随后看向了阿折,那个眼神,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我总觉得,暖师父应该会温和地说,“到辛折这里,就没有了”,可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语气和神情呢?为什么呢?我真的不明白……
还有一次阿折和同桌阿越在暖师父的课上讲话,她抬头望向暖师父的时候,发现暖师父也在看她,貌似盯了她蛮久,阿折一接触到暖师父的目光就匆忙低下了头,没望过去了。当时觉得阿折仓惶间带着无措,她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暖师父,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全然没了往日对阿折的欣赏与支持,只有指责与厌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阿折往日虽然说话直,热情且活泼,但那段时间的她,并不活泼,不知道她怎么了。暖师父的那个目光,我这个局外人看了都觉得很不善,敏感的阿折,感知到的是更强的恶意吧,她会受不了的……
2019年10月——
“尘埃,我要走了,我不想跟谷里的其他人道别,我只想跟你说,我总觉得,我们互为影子,一个影子走了,另一个影子,要好好活啊”,凌晨三点,阿折敲开了我的房间门,对我说这些话。
当时的辛折,眼里满是凄凉与绝望,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她哭了,我以为是我把她看哭的,只能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脚尖,对她说,“你别哭,我不看你了”,她哭得更厉害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像受伤的野兽在深夜里哀鸣。
我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哭了很久,我在房门口站了很久,最后她什么都没说,擦干眼泪,抱了抱我,转身离开了。
我目送了她很久,那个背影很落寞,辛折,是个很孤单的人啊,跟我一样孤单……
“哇靠,辛折跑了!”,谷主对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我和阿折见的,是最后一面啊……我怎么就没能好好看她最后一眼呢……
阿折走了,带着她的妹妹怜辜一起走了,离开了恶人谷。我后来从别的地方得知,她离谷之后曾想带着怜辜跳河,唉,怎么了呢?发生了什么导致她丧失了求生意志,还要拉着自己妹妹一起死。
谷里会有很多人离开,也会有很多人不告而别,会有人莫名其妙失踪,而阿折,他们说阿折是失踪了……我知道,她没有失踪,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所以,不得已之下,离开了能给她庇护的恶人谷。
我记忆里的阿折啊,很爱学习,怎么会放弃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折过得很苦,我知道,我都知道,任何一个人穿着她的鞋,去走她走过的路,连路过都会觉得难过,她已经走了很久了,怎么就走不到终点呢?到底怎么了呀?!是谁把她推到了那一步?会不会有人还她一个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