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食,得偿所愿
“惟愿夫君安康无虞,得偿所愿,平安归来。”
正是寒冬腊月,屋外飘飘扬扬的雪花染白了天地,冰冻了天地。衣衫单薄的女子合了双手,对着堂上神像虔诚跪拜。
望着女子染上岁月风霜的面容,台上的楚瑶撇撇嘴:“莫奇,你说,她会后悔吗?”
毛色雪白的小兽伸出温湿的舌头舔舔小姑娘的手心,目光灼灼。
关外的冬夜总是格外漫长。寒风刮得一阵紧似一阵,没有炭火的屋内跟冰窖没有什么区别,即使用粗纸糊上了窗户,寒气仍然从窗缝里溜进来,在屋内肆意游走,眼见温度越来越低,秋月裹紧了身上的薄被,仍然难以抵挡浸到骨子里的寒气,她只得把身子蜷缩起来。
油灯中如豆的灯光在风中明明灭灭,看着那闪烁的灯光,光晕逐渐变大,仿佛回到了那个春天的河边。
一身白衣的沈卓笑意盈盈,满目温柔:“秋月,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一起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年少的杜秋月看着心上人的眼睛,暗叹一口气:“这辈子就是他了。”
两只年少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把彼此的以后也握在了手心里......
杜府的大小姐杜秋月的出走成了整个渭水城的爆炸性新闻,传闻中那个引得无数风流才子竞折腰的美貌杜小姐竟然跟一个穷书生私奔了!
杜家上下鸡飞狗跳,“给我打!一个大活人能走到哪里去,你成天跟在小姐身边,能不知道?!”杜老爷咆哮,“不说就给我打死这个臭丫头!”
秋月的贴身侍女小菊正被六七个壮实的男仆绑在条凳上,一下接一下的鞭子打在身上,很快身后便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小菊的脸色逐渐苍白,昏了过去。
杜夫人抹泪:“老爷,别生气了,月儿也许是一时糊涂.”
“糊涂?糊涂至极!沈卓是什么人?那是犯官之后,月儿跟着他,我们全家都得受牵连!”杜老爷脸色青白,面容扭曲:“罢了,这个女儿我们不要了,就当死了吧!”说罢拂袖离去。
此刻的杜秋月看着眼前的篝火,闪烁的火光印在她紧蹙的眉头上。
从现在开始,她没有家了。从现在起,她的身边只有沈卓了。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呢,她心内忐忑,一腔热血的舍弃一切,是否值得?
秋月抬眼看看面前清隽男子英挺的侧颜,她的最后一丝悔意消失了。至少还有他,自己认定的可以保护自己,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他。
“月儿,给!”沈卓伸手把烤好的干粮递过来。
粗硬的饼吃到嘴里后,秋月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要跟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告别了。
“月儿,明天就到了关外,委屈你一下,先暂且住下,我们从长计议。这一路风餐露宿,也是委屈你了。”沈卓伸手揽过秋月的肩膀,轻抚发丝,柔声道:“放心,我们会好的。”
秋月垂眸,一定会好的。
关外第二年
关外,天气多变,满地黄沙,杜秋月熟练地拿扫帚把屋内被子上,桌子上晚间吹进的细沙掸掉,掀开面缸,舀出一瓢面粉,合面,擀面抻面一气呵成。很快一锅香气扑鼻的手擀面就做成了,再加上自己做的卤子,香气扑鼻。
沈卓正好开门进来,“娘子,好香啊,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
“手擀面!跟对门王大娘学的,快尝尝!”秋月兴奋地说到,“相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铺子里没事了吗?”
沈卓闻言一顿,目光沉了下来,走上前拉住秋月的双手:“月儿,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看他说得郑重,秋月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不想你像现在这样跟着我苦下去,最近外地来犯,我有一身武艺,我要出关闯一闯,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必取功名回来见你。”
秋月看着自己几年操劳,凡事亲力亲为造就的一双不在柔嫩的双手,粗布的衣衫,低头不语。从跟你走的那一刻,这是一条自己能够预测到的路啊,沈卓。
但是看着他殷切的目光,秋月明白,空有一身抱负得不到施展,对于男子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在无数个夜里,沈卓辗转反侧的身影,看向天外的目光,让秋月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她,准备成全。
以花为期,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无论如何,赶来相聚。
桃花开了,沈卓没有出现,只有一封书信,沈卓在一次追击溃败的敌人途中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进到他。人人都说,他是个英雄,肯定已经不在世上了。
“杜娘子,你还年轻,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苦守着了。”王大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我们这些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活着就得有个盼头,你这沈郎也不会回来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守着也是是非地,不如早打算。”
“我想再等等。”
秋月不相信那个爱笑的沈卓就这样死掉了,在第三个桃花期后,秋月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离开了镇子,走向了关外......
屋内温度骤降,冰冷入骨,生命的气息正从身上剥离,沈卓,你在哪里呢?
许久之后。
秋月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如此温暖和轻飘过,是一种近乎让人沉溺的舒适,再也感受不到寒风的侵袭,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华丽的大帐,那里面灯火通明,一片莺歌燕舞。
她忍不住凑过去。
觥筹交错间,首座上赫然坐着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沈卓!
只不过,现在的他对自己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宝座上衣衫华美的他没有了往日不时陷入沉思的神情,容光焕发,英气逼人。
身侧,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两人时不时的对望的眼神,让秋月一时失神,不禁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他,花园漫步使的会心一笑。
她止不住的哆嗦起来,冲上前去,想要质问些什么,手掌却从那两人的身体中间穿过,一掌虚空。
“柔儿,你感觉到冷了吗?我们回房休息吧,你身子弱,不要照亮了。”沈卓感到有一股凉风穿过身体,疑惑间不忘关心起身旁的女子。
两人携手离去。
秋月呆在原地,一阵凄凉和悲哀,原来自己已经死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窗外,一轮大大的凄清的圆月,沈卓立于窗前,拓跋柔已经睡熟了,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月亮很大,窗外树影婆娑。他记起了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夜里,一个女孩子从窗边笑着递给他一枝梅,跟他说着此生无悔。
终究是他负了她。
窗外,秋月也看着窗边的人,他还是自己认识的沈卓吗?那个在八岁时就能不顾性命跳下湖中救起自己,自己差点病死的卓哥哥吗?是那个在两人逃亡途中把仅有的粮食和水都留给自己,嘴唇干裂的卓哥哥吗?
一切为什么不一样了?她不明白,但是看到床上另一个女子满足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心痛的要疯掉了,眼睛逐渐赤红。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杀掉他们,杀掉他们!
第二天的清晨,拓跋王府中的的老仆惊奇发现,园中的花草都枯萎了。
“王爷,不好了,花园里的花草都枯萎了,不会有歹人投毒吧。”
正值拓跋王座的继承人选未定之际,朝政不稳,几个兄弟都虎视眈眈,此时出这样的怪事,要么是有人投毒,要么是故意制造不祥的传言。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差池。
王爷叫来了自己最得力的女婿,“沈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勘验过后,沈卓和手下人一致认定,不是投毒,是鬼怪作祟,于是他们请来了王国里最厉害的驱魔师。
夜晚,秋月再一次出现在身着的卧房,注视着三年不见的心上人,指尖的指甲已经弯曲伸长,她狠下心来,想要掏出他的心来瞧一瞧,却在将要触及时堪堪停下,她还是不舍。
整整八年的相知相恋相守,长途跋涉找寻的坚持,这一刻还是不忍心下手。
一阵刺痛,捉妖师锃亮的银剑刺穿了她的身体,“何方妖魔,还不快快现身!”
看着身体冒出了青烟,沈卓正张大了嘴呼喊着什么,拼命抓住银剑想要拔出来,但她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