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磨着干枯发黄的土地，艰难前进着。
李司依然蜷缩在角落，只是此时，已不在原来的马车之上。
“李司弟弟，要吃东西吗？”
青衣少女紧挨着李司，一路上都对他关照十足，“李司弟弟，李司弟弟”的叫个不停，毅然一副姐姐模样。
一直被这么叫，李司老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但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一路上他都沉默寡言，扫视车内，除了自己一开始看到的灰袍道士跟少女，以及外边驾车的老人外，车内还有四个人。
书生模样的青年一副怯生生样子，手拿书本，却不时偷偷将目光撇向少女。
似是与书生一伙的一个年轻女人，头戴青衿，样貌不错，不时给书生端茶送水，然后眼神不善的瞪向少女。
除此外便是一个手拿折扇，侃侃而谈，一脸富贵的青年以及他那一脸唯唯诺诺的小厮。
这车的主人，是外面的老人，也就是少女——姚烟的爷爷，两人做的是运货载人的生意，车上的一伙，都是准备去往京城的客人。
咔哒，咔哒……
车轮碾压这硬泥，响声不断。
李司摇了摇头，拒绝了姚烟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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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兄弟，人生还长着呢，怎能自暴自弃呢？你们说是吧？”
带小厮的那位富家公子是个开朗的人，他环了眼四周，连忙问道。
“您说的在理，不过是死了家人就这幅作态，以后怎的过？儒圣说过……”
书生也加入的对话，刚一出口，便被旁边的女人——他的妻子用手肘顶了顶肚子，女人满脸的歉意。
“小弟弟，别介意啊，我相公这嘴，笨，我给你道……”
啪！
话没说完，书生便觉得自失面子，涨红了脸，一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谁教的你打断我说话！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女人捂着脸，红着眼睛缩在一旁，不再说话。
车内的气氛也尴尬了起来，没有人再说话了，李司也乐得安静，闭上双眼，再次熟睡过去。
夜，已经深了。
……
几人下了车，在一颗树下起了火，火焰啪嗒啪嗒作响，老人提着火把，四处走了一圈。
“那老头子每天都这样，白天也提个火把到处逛，是要找地方撒尿不成？”
李司想问的问题刚好被富贵青年提出了出来。
正给每个人端送食物的少年姚烟，听到后淡淡一笑，回答道：
“爷爷是在找尸体呢，荒野上的尸体如果没人管的话，时间长了，会化成跳尸，跳尸你们知道吗？就是吃人的那种，我也没见过……所以见到遗弃尸体要及时处理，不仅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也是为了后来人着想，也算是一种善事吧……”
“姚姑娘懂得可真多，正所谓……”
“跳尸，你见过吗？”
李司打断了书生正打算拍的马屁，向姚烟问道。
“李司弟弟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果然会喜欢这些呢，啊！你得叫我姚姐姐，叫了我就告诉你。”
少女笑眯眯的将脸探到李司面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李司看着她，心里虽觉得羞耻，但还是耐不住对这跳尸的好奇，轻声叫了句：
“姚姐姐……”
“嗯嗯！”
李司看向她，示意她说，少女突然露出了一脸歉意的表情。
“嘿嘿，其实我没有见过啦。”
“……”
“啊，但是爷爷他见过！”
手指向那边拿着火把到处走动的老人，突然的，老人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突的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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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见状站了起来，向那边跑去，他可不是想去抚老人，而是……他闻到了血腥味！
非常淡，因为昨天已经吃饱了，所以李司并没能立刻察觉。
他迈着步子，不一会便到了老人身边。
此时老人倒在地上，身体不断的颤抖，火光将他脸上的皱纹映衬的更为深邃，老人惊恐的表情难以抑制，看到过来了李司和姚烟，他颤抖着双手指着前方，大喊道：
“快离开这！尸变了！”
两人都没听老人的话，姚烟扑过去扶起了老人，差点睡着要哭出来，李司则是来到了老人看着的地方前。
那是一个藏于枯草堆里的洞，看样子，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洞的里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句尸体。
血已经干，残留的血腥味并不太重，但死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只见那几具尸体，无不面色发青，干瘦无比。
他们的伤口清晰可见，毫无疑问，这些人已经死了，可问题是……
他们……不，它们，竟都睁着眼，无神的眼珠不断转动，在看到人后，便狂躁起来。
它们的尸变并未完全，所以除了眼睛外，它们的身体只能是勉强的都一动。
“呕……”
一旁的姚烟看到那不断抖动，想要站起来的尸体，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们走吧！”
她拉着李司的手，又扶起老人，赶忙回去。
李司最后看了那地洞一眼，他发现，待在那洞口附近，竟有些舒服……
……
“发生什么了？”
一群人急忙问道。
“那边的几具尸体已经尸变的，再不就就能活动身体，我们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
老人斩钉截铁，其他人听后也是心中一惊，赶忙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
“老丈，您也累了，我来帮您驾马吧。”
一直不说话的李司突然开口。
“可是，你……”
话还未出口，李司便上了车，熟练的牵起了马绳，那马突然恐惧的叫了两声，便任由其指挥了。
见此情景，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确实也累了，一天的赶路，他这把老骨头总该是遭不住的。
再说，这男孩看驾起马来看着确实是不错的，长得也清秀，刚刚看见跳尸时，竟还能那样镇定，心性可嘉，不如……
老人心里念叨着，轻道了声好，便让姚烟扶着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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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让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开马车？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书生突然叫了起来，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都犹豫了起来。
李司也不跟他矫情，直接拿着缰绳伸了过去。
“你来？”
“……”
书生顿时一顿，面色难看，转过了头去。
李司又将缰绳指向其他人，没一个人说话。
终于，他笑了笑。
“上车。”
没人再说什么，纷纷上了车，只是那书生在上车前，满脸怨恨的瞪了李司一眼。
李司驾着马车，马车缓缓向着夜幕行去。
“只要一直走着官道就行了。”
老人提醒了一句，眼里带着些对李司的赞赏。
火把光线并不太足，但照着那特地整修过的道路，倒也足够了。
其实李司并不会开什么马车，身体原主人的那个李司也不会，他现在驾马所靠着的，其实是自己那黑手放出的气息，将这些马给镇住。
他作样子拿着缰绳，盯着前方，夜幕并不能完全阻挡他，他现在比起眼睛，更依靠自己的感觉……
因为一天的劳苦奔波，车厢内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哗——
车帘被拉开，一道活泼的身影突然钻了出来。
她对手掌哈着气，脸蛋红扑扑的，笑面如花的坐在了李司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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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陪你。”
李司轻轻嗯了一声后，便这么一直牵着缰绳，也不说话。
少女早就习惯了李司的沉默，笑了笑，开始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李司弟弟，你车架得真好，不像我，跟爷爷走这么多年了都没碰过缰绳呢。”
“李司弟弟，你冷吗？嗯……爷爷的久衣服你穿着可能有些大了呢，等在过几天，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我去买几块布料……”
“李司弟弟，你的手……”
时间不断流逝，夜也愈发的沉，黑暗仿佛能将人吞噬一般。
呼呼呼……
冷风不断抚过，李司看了眼冷得发抖，已经有些疲惫，却依然在跟自己讲着话的姚烟，目光幽邃的盯着那黑暗的某处。
“嗯。”
李司又应了声姚烟，接着，握住了她冰凉发颤的手。
“回去休息吧，别着凉了，我一个人能行。”
他微笑着看着少女的眼睛。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暖，姚烟心跳竟突然加快了起来。看着那双明亮的眼，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啊……”
说起来，虽然她一直“弟弟，弟弟”的叫李司，可是，两人年龄相差并无太大。
李司十二，她十六。
说到底，虽然姚烟自小便跟着爷爷在外漂泊，并未过多的接触男女之事，可这毕竟不是李司以前所在的20世纪，男女之间，还是相当保守许的。
风呼呼的刮过，李司又一次说了一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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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烟红着脸颊，逃一般的回了车内。
李司看着那夜幕，松了口气。
“还是安静的好。”
他呢喃着，扭头转向了那黑暗处。
“你说是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