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书铺做什么?”李婵打量着书铺上的匾额。
秦记书铺。
这八成就是那秦老板开的书铺了。
书铺里不仅有书卖,还有多少人常用的笔墨纸砚。读书也是个耗钱的事情,从书到这些学习用品,读个几年也要不少钱。在科举时代,一大家子供养一个多少人的情况比比皆是。
“不是要去看二妞吗?我给她买点纸笔,待会再去买两件厚点的袄子。冬天冷,冻病了也耽误学习。”
李小小在书架上翻了翻,对这大离朝科举各个阶段要看的书,有了大致的了解。书籍不多,都是手抄的。字迹工整,错误很少。
书铺掌柜年过四旬,含笑迎了上来。
“客人可是要买书?”
李小小不买书,书很贵的,她买不起。在没有搞清楚李二妞有哪些书之前,她都不打算买书。
“掌柜的,我是你们东家秦老板推荐过来的。今日我不买书,只想买些纸笔给我侄女,希望掌柜的能给个折扣。”她笑吟吟道。
掌柜的看她说话条理清晰,又提到自家东家,对她更是热情。
“好说好说,娘子这边请。”
李婵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当背景板,一家之主真是辛苦,要是她这样她得累死。
李媱所在的书院有些简陋,屋子看起来多但占地面积并不大,匾额上“文宣书院”四个字写的不错。
两人站门口等李媱,门人通报后没多久,李媱就小跑着出来了。
李婵怀里抱着两件袄,李小小拎着两个纸包。
“小姨,大姐。”李媱喊道。
几天没见她,她瘦了一些。李小小拍拍她的肩膀,将纸包递给她。
“二妞,在书院要好好吃饭。身体好了,才能更好的学习。”
李媱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小姨。”
李婵道:“不要担心家里,我们租了铺子准备卖吃食,马上就有钱了,你不要苦了自己。”
李媱揉了揉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在外求学,还失了双亲,着实可怜。
“过几天放假了,我们来接你回家。”
提到放假,李媱高兴起来了。
“小姨,我不回去。要过年了,您铺子里肯定很忙,我去给您帮忙。”
多懂事的孩子,李小小怜惜地把她搂在怀里。
“我们二妞长大了,小姨很高兴。”
李媱鲜少跟人如此亲近过,她有些手足无措。
李小小又说:“进去吧,别耽误了读书。二妞,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不要辜负了自己。”
李媱正色道:“放心吧,小姨,我会认真读书的。”
说完她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银子塞在李小小手里,腼腆地说:“小姨,这是我上半年考试得的一两银子奖金,这两天才发下来,您拿回去吧。我这次末考肯定也能得前三的,到时候还有奖金。”
李小小想了想,收下了她的银子。
“二妞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媱回到宿舍,将两件新袄子叠好,摸了又摸,小心翼翼放到了自己的柜子里。
回到床边,她打开两个纸包。
一个纸包里面放了几刀纸和一只毛笔,质量都不是很好,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的纸一直是省了又省,笔的毛都快掉光了。
另一个纸包里面是几块板栗糕。
她咽了一下口水,以前阿娘和阿爹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是吃过板栗糕的。
李媱忍住想吃的欲望,把纸包打包好,挪到了柜子里。
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袄子。
肯定很暖和,等小姨挣了钱,大家肯定都能穿上这样的袄子了。
摸着摸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袄子的兜里有个硬东西咯了她的手。
她伸手摸索,一个小银子出现在她手里。
这是一两银子,却不是她的那一两银子。
肯定是小姨偷偷放的。
李媱再也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回村后,李小小跟张爹爹说了一下此行的收获,给了他五两银子,还表示年前她都要在铺子里忙活。
“带上大妞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铺子刚开张,肯定很忙,张爹爹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镇上。
李婵也看着她。
李小小有自己的考虑。
“阿爹,家里孩子多,你一个人顾不过来,还要做饭洗衣服,阿婵留在家里给你帮忙。家里没个大人,我在镇上也不放心。”
大人?
她才十四岁好吧!
李婵扫了李小小一眼,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得累死。
李小小又去了王大娘家,把银子的去处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师傅,对不住,我手头紧,从您的银子里支了十两银子自己花。”
王大娘端出一碗肉来给她下饭。
“什么我的银子?给你了就是你的,怎么花是你的事。等你挣了钱,除了我那六十七两本钱,多余的我一分钱都不要。”
李小小心里感动,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叫师傅还是太生分了,不如以后我叫您干娘吧。”
王大娘锤她:“你怎么一天一个样?你都吃了一个拜师晏,还想搞个结亲晏啊!”
“干娘亲切些嘛!干娘,干娘。”李小小将肉塞进嘴里,真香啊!
王大娘抹了一下泪,犹犹豫豫对李小小说:“小小,认了娘,我死了你就要给我摔盆的。”
李小小正襟危坐:“干娘,不怕的。我不仅给您摔盆,还给您烧纸钱,连着我干姐姐一起供奉。”
王大娘泪流满面,嘴里不住地说:“好……好……”
李小小在王大娘家吃完饭,自家的饭才熟。今天的晚饭是李婵做的,在张爹爹的指导下,她竟做的有模有样。
看来自己以前是太惯着她了,她其实还是有做饭的天赋的。
“你还要吃吗?”李婵问。
李小小摇头,端起商游的那碗面去了隔壁。
无意中被她撩拨了一回,自己还有些意动,商游面对李小小时有些不自在。他小口吃着面条,食不知味。
“怎么了?病了吗?”李小小抚上他的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摸自己的额头。
没有发烧,比自己的温度还要低一点。
他之前衣衫单薄,现在穿的是李婵的旧袄子,怕是有些不暖和。
商游呆呆地看着她。
这人对别人也这样吗?怎么能这样触碰一个男人!
她懂不懂什么是男女大防!
李小小自然是懂的,她只是没有把他当男人。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半大孩子。
他在她的地盘,她关照他是应该的。
“明天我就要去镇上了,年底才能回来,李婵会来给你送饭的。你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走,知道吗?”
面对她的关心,商游心里突然就不痛快起来。
这个人,说起他要走的事情,就像吃一碗饭那么简单。
她真的是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商游不乐意了。
没意思撩拨个啥!
“我要跟你一起去镇上。”
李小小皱眉:“我会很忙的,没有时间照顾你。”
商游低着头。
“你买了我,要对我负责,直到我离开。”
主要是她做的饭他吃习惯了,今天的面明显就不是她做的。天天吃这样的东西,还不如跟着她去镇上。
看他没吃几口的面,都有些坨了,李小小很后悔在饭桌上跟他说事情。
“你先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商游没动,面不好吃,没凉也不好吃。
“乖,吃面。”李小小摸他的头哄他。
这么大人还挑食!
面吃在嘴里一股苦味,这是商游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吃了几口他就吃不下了,还被噎到打嗝。
李小小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背替他顺嗝。
“吃东西想事情就容易打嗝,还容易消化不良。以后别这样了,对身体不好。”
商游突然就怒了,他猛地起身将面碗打翻到了地上。
“我身体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的谁跑来管我!”
李小小脸色都变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外拖。
“放开我!”
商游使劲挣扎,可他力气没有她大,只能任由她拉着。
她是要打他吗?果然没装几天就不耐烦了,女人都是这样,他居然还可耻的心动了一下。
恶心!
他再也不想她碰他了,商游手脚并用撒起泼来,对李小小又踢又打,打着打着他就哭了。
“你别碰我!”
李小小无视他有气无力的反抗,一把把他抱起来去了井边。
好在井边的桶里有凉水,怕他反抗,她把他放下。伸出左腿,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她压着他不让他动弹。
接着李小小舀了一瓢冷水,把他的手泡在了冷水里。
井水冷,商游冻的瑟瑟发抖,他的理智也回来了。
这是……
“你手烫到了。”李小小道。
商游很尴尬,刚刚他的行为很像个泼夫,而且他居然还哭了!
哭个毛线啊!人家又没有惹你。
不,她惹了,可是她不知道。
还好他趴着,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然得多丢人!
手太冷了,商游想告诉她,面已经凉了,不烫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说,怕她怪自己胡乱发脾气。要是真的烫到就好了,那她肯定就不会计较刚才的事情了。
“我没有烫到。”商游还是说了,他怕自己冻病了,也知道她没有钱给自己治病。
她说过她很忙,他也不想误她的事。
李小小把他的手从冷水里捞起了,他的手已经冻的惨白。
商游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他手上的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
李小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缩回去,双手给他捂着,还不停的哈气,试图让他的手回暖。
微热的气息拂在商游的手上,他心里有些异样,不禁抬头看李小小。她做这件事情很认真,没有任何猥琐的表情。
他看了了一会儿李小小,才惊觉自己和她脸的距离极近,仿佛自己一呼吸就能挨到她的脸。
商游屏住了呼吸,心却在胡乱地跳。
太近了!
怎么办?
窒息感传来,他忍不住偏头咳嗽起来。
李小小感受到院里的凉意,把他扶起来站好。
“天黑了地上凉,你回屋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商游巴不得她什么都不提,三步并两步回了屋,衣服都没脱就上了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他捂着胸口,试图让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安静心里。
可恶!
它为什么还跳的这么快,一点也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
商游自是明白,它为什么会跳的这么快,他又不是个傻子。
在青楼里呆了三年,还在那牢笼里呆了十几年,该懂的他都懂。上辈子,他又不是什么不通人事的处子,他已经脏的不行了。
可是,他不懂,为什么偏偏是她?
李小小端着鸡蛋汤进来时,屋里一片漆黑,商游连灯都没有点。
她摸索着点了灯,看见了床上的鼓包。
商游听到她走过来的动静,紧张的不得了,他只好闭上眼睛装睡。
李小小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摇醒。
“起来吃点吧,待会再睡。这么冷的天,饿着难受。”
商游“茫然”地醒来,摸到她手里的碗就猛的缩回了手。
刚出锅的麻油煎蛋还带着汤,有点烫。
“我端着,你慢慢吃。”李小小将筷子递给他。
他轻轻咬了一口,就湿漉着眼睛向她控诉。
“好烫。”
李小小盯着他的眼睛看。
真像小狗啊!
“麻油煎鸡蛋就要烫着吃,能治咳嗽的。”李小小解释道。
商游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但这煎鸡蛋是真的好吃。
他一口一口吃着,时不时还要喝口汤。李小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他把油滴到了被子上。
两个鸡蛋吃完,蛋汤见了底,商游身上也暖和起来。
“我走了,你脱了衣服睡,小心着凉。”
“嗯。”
看她活动着端碗的那只手离去,商游不由担心到,她刚刚肯定是手酸了,这会儿还要去给他洗碗,不知道会不会累到?
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是吗?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发脾气,也没有计较他撒泼,还给他做了好吃的。
她怎么那么好?
以后她也会给别人做好吃的吗?
商游想会这想会那,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