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易烟睡醒时,杨千禾已经不在室内,想想昨夜杨千禾的壮举,她羞的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颈。怎么会是他,还就是他,那个青衫男子,翩翩公子。想想未嫁时,以为会嫁给七旬老翁或是纨绔子弟,吓得自己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胡思乱想……
傅易烟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感谢上苍,为她安排如此姻缘。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鹅黄色的帐幔,粉黄色的流苏,随着傅易烟的挪动而轻摇。傅易烟一身疲惫酸痛,想挪动双腿,起身洗漱。可是一阵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让她瞬间不敢轻举妄动,缓缓的抬起手臂,借力支撑整个身体。正在此时,叩门声响起,一名打扮清爽的丫鬟走进屋内,对傅易烟行礼道:“奴婢见过姨娘。”哦,“姨娘哦”,傅易烟明白她以后要适应这个新的称呼。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雪玲,以后我就是姨娘的贴身丫鬟。”
“哦。”雪玲,看起来干干净净,透着一股机灵劲。傅易烟不懂伯爵府的规矩,刚想开口说几句,又怕说错什么,立刻闭上嘴,看着雪玲不再言语。雪玲是个机灵的,知道主子想知道些什么,不用问,便自言自语起来。“姨娘,以后,我就是这个西侧院的主事儿。这个院里还有两个二等丫环在屋内伺候您吃喝,两个三等丫鬟在院子里做些洗涮的杂事。还有一个老妈子,负责守着院门,守夜,通传个消息等的杂事儿。”
“怎么这么多人?”傅易烟非常惊讶,脱口而出。
“姨娘,我们这些人都是爵爷亲自指派挑选的。”合不合规矩,不用说出来,谁都懂,谁让伯爵爷愿意呢!
雪玲说着话,手里的活计也没有停下来。伺候傅易烟洗漱,更衣,吃喝,事情做的井井有条。看出来这位伯爵爷在挑选人手方面是用了心的。
雪玲红着脸拉了拉傅易烟的衣领,想尽力遮住脖颈上的樱桃红,又轻轻的拽了拽傅易烟的衣袖,要盖住手腕处不是很显眼的淤青。两个姑娘家都红着脸,心照不宣的。
“爵爷说,等姨娘吃过早饭后再去给老妇人请安。”门外传话的丫鬟话音刚落,这边傅易烟就慌了神。拜见老夫人,她有点怕,怕失了规矩,怕……也不知道怕什么,就是很怕。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雪玲。“姨娘,老妇人和蔼可亲,用过早饭就去吧。”这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杨明兰和杨千禾正在喝茶。杨明兰上下打量着儿子,想从儿子的脸上看到什么,失败了。杨千禾看起来平静如水,神情没有一丝波澜。杨明兰撇了撇嘴。
“母亲—”
“好,好,我不问。听说昨夜你宿在西侧院?”忍不住不问。
“是。”
就这么简单?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
好样的,回答的干脆!
“禀老夫人,西侧院的傅姨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杨明兰放下手中的茶盏。
傅易烟低眉顺眼的走进如意厅,头也不敢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傅易烟给老夫人请安。”
“秋水,什么时辰了?”杨明兰没有回应。
“回老妇人,寅时了。”
“哦。”杨明兰又端起茶盏。
傅易烟慌的手心出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母亲,一会儿我要进宫,可还有其它的事情。”杨千禾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杨明兰白了儿子一眼,生生的咽下一口气。怎么,这就护上了?放下茶盏,垂着眼皮,站起来:“我也乏了,都下去吧。”头也不回的走了。杨千禾扶起还在发抖的傅易烟后,就和随从出了伯爵府。
杨明兰也不是专横跋扈之人,她只是不明白一向高冷的儿子为何对一侧室如此上心。擅自改了一个姨娘配两个使唤丫头的规矩不提,却还要亲自挑选能干利落的一、二等丫鬟去伺候。唉!算了,看得出来,这个傅易烟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只要杨千禾开心,就随他去吧。眼前头等大事就是杨千蕊和杨千禾的大婚筹备。侯爵府便不用说了,金山银海,良田千亩,铺面庄园,奇珍异宝,头面首饰,应有尽有。她这个姑母,未来的准婆婆,更是应该费尽心思,锦上添花,举办一个盛大的婚庆,盼他俩夫妻恩爱,开枝散叶。
“秋水,去让人通传一声,自今日起,到大婚之日,傅易烟不必再来问安。”没有那个精力去管这些事儿。
傅易烟也不打算在外面多逗留,紧步走回西侧院。前脚迈进院门口,后脚就听到老妇人那边的传话,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也归了原位,这样也好。傅易烟坐在庭院,伸了个懒腰,舒服多了。昨儿折腾一整夜,今上午还是乏的很。阳光正好,不如在这里小憩一会儿。雪玲见主儿半倚在观鱼亭的栏杆处,赶紧拿了一件披风盖在傅易烟的身上。傅易烟报之微笑,雪玲真的是足够贴心。
“雪玲,你是何时来的伯爵府?”傅易烟慵懒的如同一只小乳猫。
“回姨娘,雪玲十二岁便来了伯爵府,三年了。”
“那爵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这样忙?”还是想到了他。
“爵爷是个好人。是很忙的,很少在府中见到爵爷。”
“雪玲,我不想呆在这了,咱们出去走走吧。”傅易烟很喜欢这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已经到伯爵府几日,这几日,伯爵爷宿在西侧院几夜,自是一番云雨折腾,壮举不在话下。今日,阳光正好,主仆二人漫步到前院,只见前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怎么这么多人,出出进进的?”傅易烟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群,端着或者抬着各式各样的盘子、盒子。“姨娘,爵爷要大婚了,这是筹备婚礼呢。”雪玲目不暇接的看着一件件的东西,眼里放光。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希望自己有个隆重的婚礼吧。
大婚啊!傅易烟停住脚步,目光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移动,也是满眼羡慕,但只是觉得真好,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嫉妒怨恨。
迎着人群走上前廊,凭着栏杆处坐下,过廊雕梁画柱,红绸扎成大红花点缀在每一处,就连院子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精心修剪装扮过,千鲤池的锦鲤也鱼跃异常,欢实喜人,为这喜庆的氛围锦上添花。突然想到自己当日进伯爵府的情景,突感凄凉,失落。“雪玲,你去帮我拿件披风,我在这里等你。”雪玲应声而去。
傅易烟在锦鲤池边慢慢的走着,看着这一潭望不到边的锦鲤池,心里空空的,怅然若失,生了悲痛的情绪。失神间,脚下一滑,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外力,惊呼中,把傅易烟推到了锦鲤池里。一阵扑腾,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刚想张开嘴呼救,池水便堵住了喉咙,愈加难受。傅易烟扑腾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精神散了,大脑也不在运转,顺水沉了下去。
正在此时,傅易烟朦朦胧胧的看到一束白光向她飞来,揽住她的腰身,向上游去。傅易烟下意识的双手攀住来人,猛地上升,一大口空气涌入肺腑,冲击五脏,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救我,救我,还有……”傅易烟全身酸痛,想努力睁开双眼,去捕捉最后看见的那道白光,手伸到空中,凭空的想抓住什么,却又是一场空。手失力的垂下去,不再动弹,又昏睡过去。
“易烟。”杨千禾听见她的呼救,那声“还有……”触痛了他心底的伤。紧紧的抓住那双垂下来的手,埋进自己的胸口,想带它去探知埋在他心底的秘密,告诉她一切的一切,他的不甘,他的无奈,他的悔恨…却又怕现在的她禁不住过往的一切,只有一遍一遍的在傅易烟的耳边说:“我在,我不离开,这次不走。”红血丝遮住了清明的双眼,乌黑的盘发此时也凌乱的披在肩上,不曾梳洗。
“爵爷,查清楚了。”杨千禾的贴身随从杨旭站在门外说到。
“进来。”杨千禾放下内室的帘子,步入外堂,阴沉着脸。
“爵爷,当天侯爵府一名传话的嬷嬷去过锦鲤池,是被侯爵府杨千蕊小姐身边的三月吩咐做的此事。现已经被关进柴房。”
“老夫人可知道此事?”
“还未通禀。”
“侯爵府可曾来要人?”
“回了。说是被咱府里曾相好的婆子留下吃酒误事,留了下来。”
杨千禾双目通红,说到:“我不想再见到她。”
“手下明白。”杨旭俯首退出,心里明了,这个疯婆子触了爵爷的底线,已经活不成了。侯爵府少一个婆子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众目睽睽之下,杨千禾英雄救美的壮举怎么会传不到杨明兰的耳朵里。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了解的清楚,杨千禾不通禀她就杀了侯爵府的婆子,无非是告诉这个府里的每一个人:一、傅易烟碰不得,任何人都碰不得;二、侯爵府那边的丫鬟也留不得。
杨明兰的手紧紧的把着茶盏,太用力以至于指尖通红。没想到一个落魄商贾人家的女子有如此高超的手腕,不消几日就把她的儿子拿捏的死死的,更没想到杨千蕊身边出了一个这样的蠢货,无端的给两家联姻如此重大的事情添了败笔。杨千禾没去侯爵府理论,自是给足了自己和他舅舅侯爵爷面子。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坏不了两家的喜事。
只得自己亲自去趟侯爵府,了了杨千禾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