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们只用了1分30秒就匆匆结束通话!那是他主动来拨的,想问问她夜班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没有!或者关心下她的饮食,反正是具体的、琐碎的事,但她也只是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夜班没什么事,这大冬天的,到这儿来的也都冻老实了;吃的挺好,喝的也好,什么都好!那什么,我得挂了,你也注意保暖…嘟嘟嘟!
接下来,家里寂静的只有这钟"嘟嘟嘟"的叫个不停地动静,那意思是:"停停停",就像路上亮起无声的红灯那样沉闷、程序且无趣的"停"!秋实感觉到这一天什么都是一团糟,生活就像一块玻璃,本来它结结实实,安然无恙,被他就这么不经意的打碎了一地。可既然是结结实实,为什么又如同一块玻璃?玻璃可是这世上多么脆弱的非晶无机非金属材料啊!碎掉的它可以是漂亮、是恐怖、是孤独、是快乐、是伤感…虽然他也还可以在玻璃碎片上找到脑袋,但那已是千千万万个扭曲着的吴秋实的脑袋,就如同工厂里一个下午就传遍了那个绯闻,版本都不一样,对他也都不客气。
他打开通讯软件,潇潇说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恶毒的姑娘那样,我后悔我说过的话,但是它又如何才可以收回呢?接着她还问我失态的样子,它有多么久,多么长啊!多久?多长?你整半个小时里都处在这个出格的状态里,你是玩够了,睡去了,然后给了我重重一锤。
是的,她太爱玩了,吴秋实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潇潇说:你觉得咱们之间是玩玩那么简单吗?
吴秋实说:你让我觉得是!
齐潇潇:那么怎么才能不是呢?等我到了35岁?
吴秋实:年龄确实是你我最大的阻碍,阻碍你知不知道?
齐潇潇:你是说我们不会有那么多感情?这应该是我考虑的问题,可我觉得无所谓!
吴秋实:那么你还是在玩!我这个年龄,不适合再谈爱情。
齐潇潇:和一个有家的中年人玩?我玩性还没那么大!
吴秋实:但是这些也是不可能成为游戏以外的真实,所以我把它还是定义为游戏!我无意冒犯你的父亲,但你真的应该摒弃你在他那儿得来的并不成熟的婚姻观,去找一个优秀的同龄的小伙子!
齐潇潇:原来你是这么定义我们的关系,你不想再接触我了是吗?看来你低估了我的能力!
吴秋实不知道她所说的低估和能力是什么意思!她要干什么?绑架我?
他这才想起忘掉的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应该趁她不省人事,删掉她手机里那些视频。
他这一宿都没睡好,孔琳也给他发来了信息,这是这个小女子三年里第一次在8小时后联系他,但是只有一句话:
"吴老师,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又是一个道歉,你俩的口气不是一致的吗?
志国:"哥,你俩啥关系啊?"-你小子管得着吗?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把她放回来了?
他当然不会这么回答他们,但他觉得事态严重,他甚至认为,孔琳就在刘志国身边,他俩会整晚的密谋,然后交换眼色。
杜艳:"这下全厂都知道了"
他回复:"知道什么?她是个醉鬼,就这么简单!"
杜艳:"醉鬼?呵呵,你自己信吗?"
牛莉云:兄弟,你给我说个理由,嫂子也帮你一回,她是不是喝醉了?
秋实:她喝醉了,嫂子你给我作证!
牛莉云:包在我身上!
秋实感动的要哭!
24.白天,白桂芬花了二个小时,做完了她这辈子活到现在最贵的一次头发,消费了整整两个月的工资。当然,那个只是价码,并不用她真的掏钱。她也没觉得累,没觉得腰酸背痛-通常坐上120分钟,这个过程人的精神气就没了,容易打盹或者假着睡觉-就是既不打盹,又不清醒着的那种睡法。但是桂芬却没有这种疲惫!造型师还给她拍了几张不错的效果照,她觉得基本是满分级别了,于是就在夜班时候,把它们做成图片给武运福看。武运福给她一个大拇指,桂芬明白他要说啥,就趁着没人把电话打过去。两人又是默默叨叨的说了一会儿,直到主任来查房才挂了。
第二天回到家,她的干兄又打来电话,桂芬就把房门关的死死的,说上了整整一个小时。上午,厉敏之的耳朵是最清楚的,她甚至可以分辨街上那对儿双胞胎的喊叫:哪个是钱伯安,哪个是钱伯明!她当然更可以听着屋里有人在笑,就喊她"我的孩儿,我饿了!"桂芬这才收了手机,出门问婆婆胃口,厉敏之说我知道是武家三小子,桂芬就说"妈,您是不是不喜欢我跟他说话?"厉敏之在心里说"没错",嘴上讲"你去给我买块红糕吃,我胃倦了,想提提神!"桂芬说"您有爱吃的就行,您也不要生我的气,甜一要台电脑,我才找到了我的干兄,我也没求他"!厉敏之心里说:"那你的头发呢?你以为我没听到你俩说的话?他是你干哥哥,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干哥哥?"但嘴上也没说什么,只讲要那个红糕店的老板多包几层纸,我看他包纸就能知道他的心有多诚。
桂芬在街角红糕店那儿见着两个人,一个是白母,她也在,手里拎着一份,还瞧着橱窗里的东西,从东头瞅向西头,从第一层的第一个瞅到最后一层的最后一个,再等着哪个出来的至亲后生能把钱给自个付了!就这么着,她等到卖红糕的小姑娘有点不耐烦了,趴着看起书了,觉得没有谁能来到这儿替她做好事,就只有自己掏钱才行,这工夫,亲闺女就来了!
(白母)
小时候,桂芬总要跟亲姐就一件事打交道:争吵!她们可以为一件衣服,一个铅笔盒,一个发卡,甚至一盒宝塔糖争得没完没了,而最后获胜的基本是她!于是她姐就说:"都给你吧,吃死你,一坨坨的就像拉出来的似的,我才不稀罕!"桂芬才不会被她的心理战打败,她独自品尝着甜甜的宝塔糖,觉得它们只是看起来像拉出来的,吃起来甜里还带着一丝丝的凉,"她只是嫉妒我而已"她这么想,觉着糖就更加的甜。而每到这个时候,她的姐姐就会去找她们共同的母亲,她也就挺着腰杆走进来,把桂芬手里的全拿走,然后再分给她的连一半都没有!
还有衣服、铅笔盒、发卡这些不容易被劈开的东西,她会发现:学习更好,将来被认定更有出息的白桂敏,从那时就样样都比她的好!于是她就去找父亲白启光断案!白启光也觉得大闺女享受的比二闺女的多,就总在其他方面给予她补偿,比如她的鞋子就比白桂敏的强,还比如她比白桂敏先骑上了车子!
此外,她还觉得她的姐姐白桂敏,第一口吃的一定是蛋糕,而自己这么爱吃西红柿,那么吃的第一口食物一定只是个普通的西红柿。每想起这个,她又会恨她几分!于是有一回,互相看不顺眼的姐俩就在屋子里,父母面前动起手来:她先攻击,她防御,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是姐姐的对手,到后来就变成她在防御,她姐姐占据了绝对上风。也就是说,白桂敏那时候就拿出高人一筹的文武全才本事,并且差一点用枕头把她捂死-至少在那么一瞬间她是这么觉得的。然后父母就把姐俩拉开,母亲护着姐姐,父亲就护着她。但到了最后,他们又把更多的不对扔到她这儿来,就像对待一个被批斗的人那样毫不留情、丝发皆罪。或许真的是她做错了,比如由内心里生出来的一份嫉妒作怪常令她歇斯底里,进而失去了她姐姐的那份谋略。并且就是这份极度的愤怒使得姐姐更加得意,一步步的拿到了属于她的胜利,而自己则陷入了"无理取闹"的泥潭!
所以,无助的她把所有的原因归结到母亲那儿去,"她才无理取闹,如果你不是那么偏袒,她不会得逞",她这样想,还私底下问过所有亲戚,确认自己是亲生,而不是从哪个破旧的垃圾桶那儿捡来的,尽管这种说法在她们那个时候很流行和普遍。
现在的白桂敏是宝沃斯集团的副总,又结结实实的压着她一头,但是她觉得比她过得幸福,因为她的姐姐至今孑然一身!
白母也看到她,但老太太却没开口问她要钱,尽管她最应该让她给结账!白桂芬问那个女孩多少钱?女孩说什么?桂芬说我问她的多少钱,然后就把婆婆跟母亲的都付了。又问给你买的那个暖宝怎么样?白母就把衣服撩开让她看了,还写着"闺女之宝"!白桂芬没说什么,接着就听她接了约牌的电话,着急忙慌的跑回去了。桂芬又愤怒了,她当时就给白桂敏打电话说:你不要再给她钱了好不好,桂敏说你这哪跟哪啊,我只给了她一回,以后就再没给过,她也没在要过!挂了电话,桂芬心里想她的钱是哪来的?生子就在店门口那儿说我知道谁给白妈的钱,是武哥!
武哥当然指的是武运福!白桂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又给他买了一份,让他饿了吃,但那也是她最后一回见到王生。有一次,这个小伙子奋不顾身的救了她的命:一辆车出了严重车祸,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的溜达到那儿去了,还替她挡了一场大祸。后来她才知道开车的是秋实的厂长,坐车的是他的弟妹和孩子,结果那个孩子没救活!
她给王俊春打了电话,那头说他正在开会,有事我转告!桂芬说她儿子现在在我这儿,你们快来接,然后把生子领回家。厉敏之说这不是俊春家的那个儿子吗?生子说奶奶你还记着我,我也没忘你!厉敏之说我记着你是去北京上学来着,后来就没听到你的信儿了,你这学上的咋样?生子说我哪上过学,我怎么不记得了?厉敏之就说,那你记得上回扛着幺九孩给我送菜的事不?你听我的话,干的喜庆!生子说我想起来了,他现在还在家躺着,也没人理,都起不来了!厉敏之说:"要不是他惹着了我,我也不会那样对他,他是不是活该?"生子说:"他是活该,下回我还这么干!对了,你快点回家看看,我爷爷上回问我来着,说你不回去,他就要走了!"
桂芬说生子你别胡说,又讲他脑壳子有病,厉敏之说他哪是有病,他和我看到想到的一样一样的,你听到了,我必须回去,要不吴敬山该怪我了!说完那股不通情理的决绝又犯了,并且开始整理包裹。桂芬说就算回去也要等秋实和甜一回来,厉敏之却不答应,她决定今天就要离开这儿回到那儿去,就算那里是破瓦寒窑她也不在乎。桂芬就给秋实打电话,说你妈不听我的,她这就要走,秋实说你是不是哪刺激到她了?桂芬说你这话没意思,你们就是这么看我的吗?秋实说你把她留住,我这就回去,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走!结果电话挂了,乡政府的老马就来了。他本来是接生子回去,厉敏之说我的侄儿,你也把我带回去吧。老马问桂芬的意见,厉敏之说谁的意见我都不听,要生子跟着她走!老马说"我是来接生子的,婶子你这样,我不好办呐"!厉敏之就拉着生子一个劲儿的朝外跑,还说咱俩买票一块回去。老马就跟桂芬说"要不我把她先带到乡文化站那儿,那儿有活动,让她开开心缝,查查身体,回头跟我那兄弟把这事说了,看他的主意"桂芬也觉得只好这样,待几人走了,桂芬把事讲给秋实,他那儿正准备启动车子,觉得权且如此,就改了路线去夜澜乡老家!
叔叔吴敬友这几天胸口有些松快,碰到秋实,叔侄开始攀谈起事件。问得家里老娘近况,秋实说了老太太想回乡下,正好今天定下来,到时自然免不了要麻烦叔父一家照顾。敬友爽快应下,说你提过我都记下了,我让你婶子把家里打扫下。
秋实心里生出感激,又问起他的心口,叔叔只说每到半夜总觉着有人来施压一般难受,去问过大夫,恐怕不是心口问题,所以把烟也戒掉,还想多活些日子。秋实说我去市里同学那儿想想办法,把院住了,他这方面办事还是靠得住的!敬友连连拒绝,讲若是大病恐怕也逃不过一年半载,自己心里有着打算,市里就不去了,这事等到你家妹妹回来再商议!秋实知道他害怕住院,说在那里总可以看到他的老父、自己的爷爷低沉的一眉一角,想起他是怎么死去的,所以也就不再坚持!
25.这个下午,厉敏之拿着包袱,在活动站那儿闷闷不乐的呆着。她是打定主意要回家,他们却把她带到这儿来!她碰到了几个姐妹攀谈起来,背后却说她是被城里儿子跟儿媳妇赶出来的,所以她就不再理她们!
那儿还有穿着一副白大褂的医生,反正他们出诊的时候很像个大夫!她任他们给量了血压,查了血糖,敲了脑壳跟耳骨,大夫说:你的耳朵是不是听不斟酌?她说我的耳朵只有在上午可以听的清楚,越到晚上就听的不清!大夫又问:你是不是在晚上就容易幻听,幻想?厉敏之问:我幻听,幻想?那我咋觉着我看到的东西是那么真实呢?大夫翘着二郎腿,把一条灰色的裤子露在白色的大褂下边,还沾着一块儿口香糖,这个让厉敏之看到了,也跟着有那么一会儿的发呆!
"你的眼睛也不好使了吧,这些都是神经官能症症状"大夫说,"你拿着这个"!他刷刷的写了一份纸条,要厉敏之去大厅一个女人那儿拿药,说今天半价!厉敏之想"你才神经官能症,你没看着的,我咋看着了",想了又觉得好笑。出来,整个下午就没在继续查,到椅子上躺了一会儿,想儿子却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他的号码,在那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后来是秋实把厉敏之抱上车子,桂芬说我已经把甜一接回来了,先放到我爸那儿,以后就让他去接!秋实改了行程,把老娘送到了叔父那儿,又留了一些钱,说回头我把房子归帚了,再把她接到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