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郎是个极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饭桌上他侃侃而谈。
说的都是他的研究学术，说的都是他的未来抱负，滔滔不绝，旁人根本插不上话。
他炫耀着他的成就奖章，卖弄着他的才学知识，酒一口又一口地喝下去，喝到最后嘴里全是英文。
洛炀一句也听不懂，让柳卿翻译，柳卿让洛炀自己用手机翻译。
看柳卿一肚子气，猜牛家郎嘴里也没啥好话。
倒是吕素素一直笑嘻嘻。
晚上九点多，牛家郎算是彻底喝趴了，洛炀让崔荣送他回去。
洛炀问柳卿，“你不一起走吗？”
柳卿喝了几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盘起的头发有些散乱。
她摇了摇头，失意地看着杯中的酒。
洛炀再问，“他喝醉了你也不去照顾一下？”
柳卿回道：“以后都不去了。”
话里的含义已经很明白，洛炀开心地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说：“那我喝醉了呢。”
柳卿看也不看洛炀一眼，说：“你并不缺人照顾。”
“我缺你照顾。”
“对不起，那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那我照顾你也可以。”
“我没喝醉。”柳卿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洛炀上前扶住，却被她一把推开。
还是旁侧的秦语出来扶住了踉踉跄跄的柳卿。
洛炀挥手示意，秦语便把柳卿送回去了。
吕素素走到洛炀身边。
“洛哥，你说柳姐姐那么漂亮的人儿怎么会看上那么老的男人。”
“那你觉得她应该看上谁。”
“洛哥你啊，又帅又多金，你们站在一起超级般配！”
洛炀捏了捏她的脸蛋。
“说真话。”
吕素素嘟嘟嘴，“其实我觉得柳姐姐这样的人，应该像仙人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终身不嫁啊。”
当今社会这股风气盛行，有很多女人都受到了影响。
“你也有这样的想法？”
“我啊，除非有我想嫁的人。”
“我不算吗？”
吕素素捂嘴笑道：“洛哥，你又不想娶我，干嘛老逗我。”
洛炀假作严肃状，“是我老逗你？明明是你逗我！来，让哥抱一下！”
“不要啊。”吕素素娇笑着抛开。
第二天一大早。
洛炀突发奇想。
决定去工地来个明察暗访。
项目前期虽然有参与，但是施工方面他基本没有过问。
这两个项目可不小，想做的人如过江之鲫。
张全国全权负责，他捞的好处肯定不少。
这点洛炀想也想得到，并不在意。
做大事情，各方都要喂饱才能把事情做得越快越好，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但是，
就怕有些人贪得无厌，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
洛炀最痛恨的就是这类人。
工人正是早晚班交接的时候，入口处人潮涌动，像极了火车站的出入口。
洛炀下车，看着工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感受着这种忙碌与生机的气息，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和骄傲。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洛炀，但不管是监理还是包工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只是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自然会令人侧目。
工地上的保安犹豫了半天，还是上前谨慎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洛炀拦住想自报家门的崔荣，对保安说：“我们就是路过来看看，诶，大叔，我问问，你们这人那么多，管理起来应该不容易吧。”
保安说：“那肯定不简单，我看你车那么好还是别停在这，这里灰尘大，等下还有沙车要过，赶紧走吧。”
洛炀拉住保安，让崔荣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他，保安一看是好烟，便不急着催洛炀走了，点了抽起来。
“有钱人抽的烟是不一样啊。”
洛炀笑道：“大哥，我听你口音，像是外地人啊。”
“我图南省的，第一次来这边。”
“那好远啊，怎么会来这边？”
“我们都是听老板的，老板说哪里有活干我们就去哪里。”
“那倒是，你觉得这工地怎么样？有钱赚吗？”
保安又打量了洛炀一眼，不太愿意讲，洛炀便把一包烟都塞他手里。
保安朝四处看了看，把烟揣进兜里。
“我也不怕跟你说，这是我干了几十年工地保安见过工资最高的，干一天顶两天，而且人还多，不用一天干到晚，八个小时就换一班人，效率是真他妈高，这才来几天，地基都快打完了。”
保安啧啧两声继续说：“不得不说，老板我只见过压榨工人的，还第一次见压榨自己的。”
洛炀呵呵一笑，本还想再说两句，保安却执意要催他们走了。
崔荣只好把车开到别处去，洛炀则跟着轮岗休息的工人们往外走，走了不远，路边有个早餐摊，许多工人围坐在那吃早饭。
洛炀上前看，都是一些馒头包子白粥，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特色。
洛炀便也蹲到一旁，问正在吃馒头的工人说：“诶，大哥，工地里不是有食堂吗？怎么还跑这来吃。”
那工人干了一晚上的活，眼睛很红，都不愿多看洛炀一眼，吧唧嘴说：“人太多了，懒得去挤，里面一餐要十块，这里五块就能吃饱。”
“不是，这工地不是包吃吗？”
“狗屁，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工地有包餐的。”
洛炀一想，不对，他明明吩咐过包吃住，怎么还要交钱。
崔荣这时停完车过来，洛炀走到一旁问他，
“你知道张全国最近在干嘛吗？”
崔荣摇摇头，“应该在龙盛忙吧。”
“忙个屁！真当我不知道，龙盛根本就没什么事。”
洛炀拿起电话打给张全国，张全国没接。
“没接那就直接进去看吧。”
“去哪？”
“工地上。”
工地不是随便就能进的，除了翻墙。
翻墙这种事洛炀崔荣以前可都干多了，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一个举一个拉，非常娴熟。
做坏事总能令人感到兴奋，崔荣笑道：“洛总，没想到你还是老手啊。”
洛炀扬了扬身上的灰尘，说：“小时候什么没干过，这比翻学校的墙容易多了。”
工地非常嘈杂，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这本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有人克扣资金，贪污腐败，洛炀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同是在社会底层生活过的人，对这种事真是深恶痛绝。
别人累死累活赚点工资，一些蛀虫躺着就捞一大笔。
今天必须把这些人逮出来收拾一番。
崔荣不知道从哪弄了两顶头盔戴二人头上，然后问着食堂方向便径直去了。
食堂是个铁皮房临时搭建的大仓库，里面坐满了人，有人在排队打饭，有人端着饭盆等位置，有人就蹲在墙边吃起来。
洛炀一踏进食堂热浪就扑面而来，朝四面墙上看了看，这么大一个食堂，居然一个空调都没看见，只有几个大风扇在呼呼狂吹。
再往里走，看见里面的菜，观感总体上还算不错，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崔荣拿来两个饭盆，开始排队。
工人们身上的汗臭味很浓，完全盖过了饭菜的味道，他们嘴里叽里呱啦的讲着各地方言，看那些样子，有开心的，有抱怨的。
都是些淳朴的乡下人。
照墙上贴的，一荤两素10元，几乎每个工人都不会多打，有些甚至只打一个素菜。
这让洛炀想起了父亲，在高一开学时，父亲送他去县城学校注册，中午在校门口吃饭，他点了两荤一素，父亲只点了一荤一素，最后还把荤菜里的肉都给了他。
省吃俭用为了什么，洛炀不忍多想。
洛炀和崔荣各打了三个荤菜，结账时头也不回地走了，任收银员怎么叫都不理。
很快他们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二人找了一处坐下来，吃了几口，味道谈不上难吃，但是肉质绝不新鲜。
吃了一个月美食把嘴巴吃刁的洛炀根本吃不下这些。
崔荣则看洛炀没吃也放下了筷子，念叨着，“大锅里烧的菜本来是最好吃的，煮成这样真是浪费粮食。”
刚说完，两个大汉走过来，扣了扣桌子。
“来，先别吃了，把钱付一下。”
崔荣看看洛炀，洛炀看着他们说：“我听说这工地是包吃住的吧。”
“包吃住？”
其中一个大汉环指整个食堂，“搞笑吧你，你也不看看这个食堂有多少人，一天要吃多少下去，谁养的起。”
洛炀问他，“你是食堂老板吗？”
“你管我是不是，赶紧老实把钱付了，别没事找事。”
“你不是老板你怎么知道养不起这些人？”
大汉不耐烦骂道：“你他妈的真啰嗦！找打是吧？”
崔荣站起来，挡在洛炀面前，他个子高，倒是能给人点压迫感。
洛炀也起身，“还真是土匪食堂啊，克扣钱不说，还想打人？”
此时食堂吃饭的工人们都慢慢围过来看热闹，大汉感觉事情不太好处理，便给食堂老板打去电话。
张全国也回电话过来，洛炀告诉张全国自己在工地上，张全国一个激灵，立马说马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