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折腾到第二日晌午,傅惜蕴的高热才渐渐偃旗息鼓。醒来时依旧还是陆熠坐在一边。
傅惜蕴伸手揉揉额头,动静不大,也足以让陆熠察觉了。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陆熠放下手中的纸笔,倒了一碗水递到傅惜蕴嘴边。
“桃珠呢?”傅惜蕴坐了起来,接过陆熠手中的水。水温透过碗壁传来,傅惜蕴就一口一口啜饮着。
陆熠坐在床沿,耐心等着傅惜蕴喝完:“桃珠昨日也落水着凉了,还在休息。”
“哦。”傅惜蕴自然地将喝完的碗递给陆熠,“那郡主呢?她有着凉吗?”
陆熠摇摇头:“没有,喝了碗姜汤就没事了。”
一时之间,傅惜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一句:“现下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得知自己睡了快整整一天,傅惜蕴面色变得愁苦。想起第一次因为出游夜不归宿又不知会家里,回家后傅毅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脑子一阵抽疼。
陆熠像是知道傅惜蕴心中的担忧似的,开口说道:“昨日我已经命人传了口信给傅大人,事出有因想必傅大人不会责问的。”
高悬的心稍稍放下,傅惜蕴便想起身:“我去瞧瞧桃珠。”说完就跳下床踢踏这大了不止一号的布鞋。走到门口才回过神,“桃珠在哪里?”
陆熠还是坐在床沿,嘴角微微笑着,回道:“左转第二间。”
确认了桃珠安然无恙,傅惜蕴给桃珠掖好被角让她继续休息。出门往回走。
“傅姑娘高热刚退,还是注意些别让风寒入体。”陆熠迎面走来,臂上挂着件灰白相间的披风。见着了傅惜蕴,便极为顺手地给她披上。
披风不厚,裹在身上时两肩上还能感觉有两片布料下垂的坠感。傅惜蕴低头瞧瞧,原是件衣物。
“王爷这……”不妥吧?
“无妨,本王身体健硕,不怕冷。”陆熠别过身去,抬腿便想离开。
傅惜蕴一只手拉住往下滑的外套,一手拉住要离开的陆熠:“王爷,昨日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傅惜蕴目光炯炯,陆熠也知道她在问什么。
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悄然燃起,回头望进那双眼睛里,心中一颤。“昨日的白衣世子就是平国公世子梁恺康。”
傅惜蕴一怔。梁恺康,那不就是她那个从未碰过面的未婚夫?
“那他对郡主……”傅惜蕴也不是傻的,昨日梁恺康对着陆蓁一眼不移的样子,不说对陆蓁有多喜欢吧,至少她这个未婚妻比之不上。之前还在静虚观的高塔上对他说,等成亲了还请他赏脸上门喝一杯。现下自个儿的未婚夫婿在人家妹妹面前献殷勤。傅惜蕴顿时有种被当众打脸的感觉。
“他对蓁蓁如何,我不太清楚。但蓁蓁对他,没有兴趣。”陆熠说话十分直白。
傅惜蕴低下头,低语道:“我知道了。多谢王爷。”倒不说有多难过,只是难堪过后有一些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陆熠见此,心中一软。“别多想了。好好休息,等用过午膳,咱们就回城。”
傅惜蕴点点头嗯了一声,回了原先的房间。
屋子中间的大方桌上还堆着方才陆熠看的折本,封皮都是花花绿绿的一堆,还有基本大喇喇地摊开放在正中。也不怕她看了什么机密去?
傅惜蕴径直走向床边,准备再躺下眯一会儿,才走了几步路脑袋又开始发沉。脱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上面还留有清新的皂角味,与陆熠身上的如出一辙。傅惜蕴将它摊开,双袖向里折好。
在折叠第二个袖子时,傅惜蕴一愣。这袖子也是白色的,只不过胸前背后的部位是银灰色,这款式和质感倒是更像。难不成……
不想了,傅惜蕴继续把衣裳折好,叹了口气,回到了被窝。一时间又难以入睡,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两天的这几件事。
与平国公府的婚事,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成不了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特别坏的事情。一想到昨日梁恺康对上陆蓁时脸上谄媚的笑,傅惜蕴就一阵犯恶心。到时候也不用傅家做什么,平国公府自己就会把退婚提上日程。等退了婚,找个由头就回青州去,海阔天空任鸟飞,好不快活!祖父与外祖都在青州,也少不了她吃穿,天气好了就跟着去钓钓鱼……
越想越兴奋,甚至手心脚心都出了些汗。
从外头回来拿折本的陆熠瞧见的就着这幅景象,少女笔直地躺在床榻上,双手在胸前捏住被角。双眼有神,睁大了盯着床顶,嘴角微微笑着,被子下边的脚尖还时不时地转几圈。
还是不打扰她了……
用过了午膳后,等临到出发,傅惜蕴才知陆蓁昨日便被长公主召回去训话了。陆熠来时是骑马来的,今日回城的两辆马车还是今早从城中赶过来的。
桃珠还发着热,傅惜蕴眼下已经没了大碍,连鼻子也不塞。但傅惜蕴扶着桃珠准备上同一辆马车时,却被陆熠叫住。
“桃珠有本王的侍女照顾,你好不容易才退了高热,再被染着病气不值当。”陆熠说得温柔,傅惜蕴刚想拒绝,被桃珠抢先开口。
“明郡王说得有理,小姐本就是高热初愈身体正虚着,还是稳当些。”说着,将傅惜蕴往陆熠方向推了推。
傅惜蕴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向陆熠。只有两架马车,她与桃珠分别乘坐,那陆熠坐哪儿?
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陆熠说:“我骑马。”
“哦。”
不多说,扶着桃珠上了马车后,傅惜蕴提起裙摆上了另一辆。马车还是与陆蓁来时坐的那一架,行车时十分平稳,车上还有诸多暗格藏着不少解闷的玩意。来时陆蓁都与她说过,可陆蓁不在她不好擅动。
百无聊赖,马车两旁都是马蹄的哒哒声。傅惜蕴看向窗外,走得也是来时的路,只一天窗外景色也不会大变。
呼——傅惜蕴叹了口气,下巴搁在窗沿上无所事事。
车后不时有几声咳嗽,行进的马蹄声稍稍错开了几声。
“无聊了?”陆熠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傅惜蕴抬眼时他已经在正对面了,“几子底下应该还有蓁蓁放的些话本,若是闷了可拿出来解解闷。”
傅惜蕴摇摇头,眼神忽就注意到了陆熠现下穿的外套,双袖纯白。
“王爷昨日您又救了我一次?”话一出口傅惜蕴就又些后悔,万一不是他……
“不认为是梁世子了?”
一句话噎住傅惜蕴。
“昨日我还发着高热呢,脑子迷糊着呢。”傅惜蕴讨好地笑笑。她也不是没想过是梁恺康,但一般也不会救上来之后就换拨人照看。名义上来说,梁恺康照看她更合理,但最后照看她的不还是陆熠?
“还迷糊着就回车里好好歇歇,别让凉风吹着。”
“今日已经好了!”说完,傅惜蕴能感受到陆熠眼中的不相信。“不说这个了,王爷可知道梁世子去了哪里?我想和他……”
“不知道。”陆熠回得干脆,说完就夹夹马肚子,走到马车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