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湖岸的湖心,几声扑通,船上除了划船的侍卫悉数落水。
郡主落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为首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靠岸不远处高声大吼一句“郡主别怕,臣来救你”。而后又是扑通一声,吓得他立刻跟着跳入水中,朝着郡主落水的方向迅速游过去。
为首的侍卫长见状,也收起心中的顾虑,另外带了两个手下一同向湖心乌篷船方向游去。
全身浸泡在湖水里的傅惜蕴无语至极,以后遇到这兄妹俩,一定得离水远一些。不,以后得尽量避开这兄妹俩。
傅惜蕴还没来得及学会凫水,但有了上次被救的经验,便知道等人来救得先保存体力。不乱动,也能让救人的轻易将她抱住。
说起来,端午落水那次,还是陆熠救的她。环在胸前的臂膀坚定、有力,仿佛能将一切难处都抵挡下来。若是此刻他在……
傅惜蕴用力地甩甩脑袋。想什么呢?陆熠今日怎么会在。再者说,陆蓁也掉到了湖里,要救也是救陆蓁,怎么会救她呢?还是等桃珠吧,桃珠会凫水。不过桃珠啊,你可要快些了,快憋不住了。
即便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傅惜蕴心中的碎碎念也是一刻不停。
端午过后是一日热过一日。这片湖地处远郊,有两座山荫蔽着,是要比一般的湖水要凉上一些。
傅惜蕴尝试睁开眼睛,只撑开一点点缝隙,冰冷的湖水就顺势冲涌进来。眼睛顿时涩痛,能说得上的“见缝插针”了。
熬过一阵的酸涩,等双眼适应了水中的环境,情况就好多了,眨眼也不疼。只不过水面之下日光照进不多,有些昏暗。抬头往水面上看,波光粼粼的,日光将水面照得很清澈。之前乘坐的乌篷船就飘在头顶不远处,原本在岸边值守的侍卫正将桃珠拉上船。
?
桃珠被拉上船,那谁来救她?
傅惜蕴想开口叫一声桃珠,辅一开口,大口的湖水瞬间填满整个口腔,一大串气泡挣扎着冲向水面。
尝试学着青蛙抻开四肢,想往上挪一挪。抻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傅惜蕴心中开始焦急。在水里等人,一开始便是错的!
没有办法靠自身浮出水面,那就将动静弄得大一些,桃珠见着了一定会施救。傅惜蕴在水下努力地挥舞双臂,企图让船上的人能发现她。
她能清楚看到桃珠脸上的焦急,看到她的口型是在呼喊她。她想回应,但发不出声。
傅惜蕴决定孤注一掷,将胸腔中憋的所有的气悉数吐出。比之前更加多的气泡,更加汹涌地冲向湖面。
可惜,从湖面之下看上去硕大的泡泡,冲上湖面后,只是“啵”的一声,便没了声息。
见自己的计划落空,一阵恐惧逐渐爬上傅惜蕴心头。
她不会……真的要淹死在这吧?
手也舞得没力气了,慢慢地,减小了舞动的幅度。双手微微弯曲,飘在头顶。真的没力气了。
湖水越来越冰冷,胸腔中急缺空气的灼痛让傅惜蕴张口吞进一大口鱼腥味的湖水。
一道纯白衣袖自左向右出现在胸前。傅惜蕴此刻只能眯着眼,窒息的感觉让她的眼皮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
纯白自腋下穿过,紧紧箍住傅惜蕴的胸腹便往上提。
还是得救了,即便难受着,傅惜蕴高悬的心也放下了些。只是这穿着纯白衣裳的主人……
傅惜蕴回想到才来到湖边时上来拜见陆蓁的那位世子,真是难办。
傅惜蕴强撑的意识,还是没能坚持到浮出湖面。
等到傅惜蕴再醒过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桃珠?”
傅惜蕴手肘撑着床沿,环顾四周。除去边角几条是灰砖砌成的桩子,剩下的墙壁都是用的黄泥。屋中摆饰除去墙上挂着的干椒和姜蒜,只有一张黑黢黢的大方桌和两条同样黑黢黢的长凳。
傅惜蕴再次呼唤桃珠,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下床,跻着床边偏大的鞋子往门外走去。
“你醒了?感觉如何?”
才走到门边,只见陆熠双手捧着碗姜汤准备进门,姜汤面上还浮着几根姜丝。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傅惜蕴此刻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喉咙发涩,有些哽咽。
陆熠此刻穿的不再是上好料子制成的衣袍。一身褐色粗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条稍深一些的布条作为腰带,脚上踢踏一双黑色布鞋,配上他周身的气质和那张颜色上佳的脸,这一身粗衣布鞋也稍显华贵些。
对上闪着波光的嫣红双眼,陆熠身形一顿。
“是哪里不舒服吗?”连忙放下手中的碗,陆熠来到床边扶正傅惜蕴的身子。
正是昏迷初醒时,在湖中透支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借着陆熠的力坐直,这力陡然一消失,傅惜蕴身子踉跄了一下。
陆熠见状,一手将刚刚放在桌上的药碗端起在傅惜蕴身边坐下,一手揽过傅惜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趁热将姜汤喝了,防止着凉。”陆熠吹吹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姜汤,递到傅惜蕴嘴边。“桃珠在厨房盯着煎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傅惜蕴眼睛扑闪了两下,把嘴唇凑到碗边,用上唇轻轻碰了碰碗里的姜汤。还有些烫也能入口。
陆熠端着碗,见傅惜蕴小鸡啄米似的一口一口将姜汤啜饮入腹,对他的亲近不曾推拒,胸中不禁涌上一小股欣喜,抿着嘴笑了笑。这样,很好。
傅惜蕴在生病吃药这方面一向很乖。乖乖地缩在陆熠怀里把姜汤悉数喝下,还打了个饱嗝。
“抱歉,我失仪了。”傅惜蕴用衣袖掩了小嘴,盯着去放碗的陆熠说道。见陆熠没有反应,傅惜蕴心中一阵窘迫。还是说点别的,“对了王爷,您可知道今日在岸边的是哪家世子?”
陆熠身形一滞,放下碗后回转身来,在傅惜蕴背后加了两个枕头扶她半倚靠在靠枕上:“找他何事?”
饶是傅惜蕴再迟钝,也能听出陆熠的语气与方才不同,耐心解释道:“我在湖里的时候见着是位穿白色衣裳的。回想起来也只有岸边的那位,不过郡主只称呼他是世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你觉得是他救了你?”陆熠气笑,反问道。
傅惜蕴歪着脑袋点点头,头有些疼,歪着感觉舒服些。
陆熠转身抬头看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病恹恹的少女倚靠在床头,耷拉着脑袋,面颊上还有抹不正常的绯红。此时和她置什么气,陆熠心中唾弃自己一下。
“看来还是烧起来了。”陆熠坐在床边,用手背贴贴傅惜蕴的额头,确实是发烧了。“我去厨房看看药熬好没有,你好好躺着不要乱走动。我片刻就回,需要什么尽管与我说。”边说边抽走她背后的靠枕,扶着人躺下。
“嗯,好。”傅惜蕴窝在被陆熠仔细掖好的被角里,答应得也很乖巧。
不只是烧糊涂了还是太过无聊让人觉着时间难捱,感觉过了很久,门外才有动静传来。
“陆熠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发热来得气势汹汹,昏昏沉沉地迷糊着,傅惜蕴随口一嘟囔。没有人回答。恍惚间又有人将自己扶起,将她环在怀中,接着嘴里就传来一股子让人瞬间清醒的苦味。
傅惜蕴本能地扭过头去,旋即又转回来乖乖地张嘴让人给她喂。
“陆熠,我家里的药没有这么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