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看着这个座位有些尴尬。
习决伸手拍拍椅子,示意她坐下。
程诺感觉自己若再矫情,就没意思了。大方的在习决左边落座。
程博洋开心的拿过菜单翻越,边翻边问习决:“叔叔,我可以点这个菜吗?”
习决点头,“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叔叔今天大放血。”
习决的幽默逗得程博洋一笑,他说:“那叔叔我可以点熊掌和燕窝鱼翅吗?”
“只要你吃得下!”习决的眸子闪着温柔和慈爱,视线越过程诺看着她身旁的六岁小娃娃。
他真惊喜,不知道这五年程诺是怎么把这孩子教育的这么可爱和聪明。
程博洋得令,立时点了很多道名贵的菜。
当程诺拿过菜单看时,不由皱了眉头,严肃道:“这道不要!一道菜就要吃掉一百八十块,简直暴殄天物!还有这道菜也不要,鲨鱼多可怜,广告上不是说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还有这道菜,三千多,不知道可以资助多少为贫困的孩子读书了……”
程诺滔滔不绝,程博洋眼巴巴的瞅着她,割肉般的看着她把一道道名贵菜都砍下去。
而在这段时间,习决一直凝视着程诺,看她做出这一切,想象着她这几年在国外都是在做什么?
应该是跟慈善有关吧。
程诺砍完了餐单,心满意足。
程博洋再一看,只剩下凉拌三丝,和芹菜炒肉了。他黑着小脸儿吐槽,“三个人就吃两个菜?”
程诺一想也是哦,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加了一道蒜泥土豆。
程博洋翻白眼,跟习决诉苦:“叔叔,你不知道,我妈妈也算有钱吧。在G城她有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可是在巴黎这几年,我就没吃过高级营养品,也没吃过奢侈菜,她把我养的快养养不良了。”
“你这孩子!”程诺拍了程博洋的小肩膀一下,
制止他继续告状。
“哼!”程博洋不满的小胳膊环胸,把小脸儿转向了一边,嘟囔,“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对巴黎街头那些乞讨的小孩都比我好。”
习决笑笑,从程诺手里拿过菜单,看了一下后,道:“今天就当奢侈一回。程诺你也替我想想,我好歹是习决,堂堂达远集团的当家人,进酒店吃个饭,就点这么三个菜,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程诺无力反驳,又觉尴尬,把头低下。
这时服务生进来,习决把菜单递给他,道:“菜单上做了记号的菜,就连这些被划掉过的,也全部上。”
“是,老板。”
服务生拿着菜单出去了,程诺还没反应过。
刚才服务生说的明明是老板,难道是她幻听了?
服务员送上一壶茶,兰花草的白瓷茶壶,白瓷茶杯。
茶水倒进茶杯里,袅袅的清香。服务员把所有的茶杯都用清茶烫过一遍,倒上四杯茶才退下。
林依依率先端起茶杯说:“程诺你尝尝,上好的茗茶。”
程诺点头,端起茶杯,还未入口,鼻尖呼吸到的茶香就足以让人醉了。
“确实很香。”程诺答道,品一口,回味悠长,“好茶!”
“你也喝习决。”程诺低头帮他把茶吹了吹。
这个动作稀松平常,是曾经他们在一起时,她经常做的,可是在今天习决看来,却像是幻觉。
曾经,他们那么幸福过。那时候,林依依还没有从法国回来过,那时候,他们也没有分歧,那时候,她每天等他回家,洗手给他做羹汤,那时候,她每天坐在秋千上等他……
藤蔓缠绕住秋千的绳索,那两藤的花儿啊,开的姹紫嫣红,艳丽了他的一整个青春。
“习决你在想什么?茶都凉了。”程诺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提醒他。
“哦,我在想,你可否
把新的手机号码给我?”习决转头对她一笑。
那一笑,令她慌了神,多少次在梦中,她见到他这样帅气的笑脸,可醒来,她只是孤单的一个人带着孩子待在异国他乡。
“叔叔,你记一下,我妈妈的号码我记得,13235607126”程博洋鬼精的道。
习决点头,眸中光芒闪现,13235607126,一串数字早已深深印入他的脑海。
林依依此刻道:“程诺你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习决哥哥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换过。”
程诺摇头,她五年过去,一次也没有再打过他的电话。心里泛起小小涟漪,她竟不敢去看习决。
菜,一道道送进包厢。
习决拿起筷子给程博洋夹了一筷子菜,“尝尝。”
“谢谢叔叔。”
“大家都吃吧。”习决把桌上放着的筷子递给程诺。
“谢谢。”
林依依自顾自的吃,其实心里并不好受。她看着习决控制不住的对程诺母子好,控制不住的给程诺母子夹菜,她心头是一股浓浓的酸涩。
五年前,习决出车祸,她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什么都不知道。在那段最艰难的时期里,是她和习家人陪着他一起走过。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时候,她为他掉过多少眼泪,为他诅咒过这个害他出车祸的女人多少回。
她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她是最爱习决的人。可是她也只能嫁给别人,因为命运将她推到了那一步,她不能让习决把她看成是那样的女人!
程诺闷头吃饭,眼前的碟子里一直堆的像小山,好不容易她吃下去,抬头看去。
习决正戴了一次性手套剥虾,剥好的放入她的碟子里。
程诺的心一酸,仿佛又回到了旧时光。
她喜欢吃虾,可是又不会吃,有一次被卡到,还闹的去了医院。自那以后,习决就不让
她吃虾,要吃,也要他剥好了皮给她吃。
程博洋一直在观察习决,这个在妈妈卧房的相片上的男人,应该就是他的爸爸了吧?
他长得真好看,虽然比自己差了那么的一点点,但也足以算是一个大帅哥了。
他对妈妈真好,弄得他这个小屁孩都嫉妒了。你看,妈妈的碟子里都是他给夹得菜,现在又帮妈妈剥虾。
程诺放下了筷子,看着习决。
习决的动作停住,把剥了一半的虾放下,问道:“怎么,吃饱了?”
程诺点点头,“你好像一直没吃。”
习决微笑,“再多吃点。你这几年在国外变得太瘦了。”
“巴黎是时尚之都,太胖会被人笑话的。现在全世界都流行骨感美。”
“乱弹琴。再吃些鲍鱼。”
“习决,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鱼,要不我帮你挑鱼刺吧。”
“不用了,我吃完蛋花羹就好。”
习决说着,自己盛了一碗蛋花羹,慢慢的喝。
蛋花羹好喝,可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程诺给他做的那个味道。
程诺没说话,看着他把一碗蛋花羹喝完,又想起来那个他们在一起的年代。她每天等他回家,每天一小盆蛋花羹是必做的。
因为他喜欢。
现在,自己已经有六年的时光没做过蛋花羹了。
“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习决吃完,见程诺一直看着他,用餐巾擦擦嘴说道。
程诺摇头,低语说道:“有时间你来我家,我做给你吃。”
习决的心弦被浅浅拨动,发出一阵如流水般清澈的响声。但转而,他想到自己已经废了的双腿,眸光黑暗如夜。
“大家都吃好了吗?”见程博洋和林依依也都放下筷子,习决问道。
林依依点头。
程博洋打着饱嗝。
习决扬声叫买单。
包厢的门被推开。
程诺没见过如此阵仗让人买单的
,只见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两个人都是板正的西装,胸前挂了工作牌,是经理级别。
身后还跟着一行高管模样的人,把整个包厢都挤满了。
弄得程诺有些担心,还以为要出什么事情了。
谁知,那两个经理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双手递过了单子,和签单用的钢笔,礼貌的说道:“食物还满意吗,老板?”
程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在这个包厢里第二次听到了这两个字,“老板”。
她看着习决,他正接过那经理手中的笔和单子,签了名,递给他的时候礼貌的说:“食物味道很好,替我谢谢厨房的厨师。”
经理点头如捣蒜,满面笑容的说:“老板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习决不再说话,摆摆手,这些人就恭敬的都退出去了。他扬声说:“我们也该走了。”转头,正看到程诺失神的样子。
她看着他看她,问道:“这酒店你是开的?”
习决已经料想到程诺心中的难过,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酒店的确是五年前,因为她而建。
当时她走了,渺无音讯。他出了车祸,一双腿被医生诊断为神经压迫性损坏,以后再也不能走路。
重大的打击,几乎让他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几度从鬼门关爬回来,终因为他脑海中一遍遍闪现的她的脸。
五年,他对她的思念有多深厚,唯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现在她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向她表露出自己的真心。因为,他早已没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一个失去双腿的自己,怎么能拖累她的后半生?
“程诺你别多想,其实这酒店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为你而建的。”习决说道。
程诺有些尴尬,本来自己刚才陷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出不来,被他这么一说红了脸,倒真是她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