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这种地方。
你说大呢也不大。
说小呢,却又历史悠久。
正是这种水路通达,商贾横行之处,可谓利欲熏心。
这种情况之下,便会催生一些杨锡仁之类的无赖。
这种人就是坑蒙拐骗,骗钱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
他们在行骗前,往往会小心试探对方底细。
然后再决定怎么对付这个凯子,是否下手。
或者下手之后,再怎么应付之后的状况。
很显然,玄真子所说的情况,正是这样。
这个杨锡仁,是完全将玄真子朋友,当二百五处理了。
就是骗了人家的钱,还给人家脸色,当他啥也不是。
只是,她俩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聊起一件如此久远的事情来。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年纪相当轻的少女,这情景无疑极其诡秘!
只是,玄真子是这些人里面的话事领头人,其他人也不能阻止她啊!
只听翠儿这时微笑着说:“我知道,当时您到了安江,便焚了一只辰州符。当时,你插了三柱香,抱拳向天低呼了三声‘廖氏廖氏,符约生死,此符一燃,找你有事。土地佬倌,家门神龛,山神城隍,腿要跑断!’,是吗?”
玄真子听了,突然浮起犹疑之色。
她脸色一直在挣扎,变得颇为诡秘。
好像明明知道这事是真的,却又不敢轻易相信。
这时犹豫良久,才说:“你……怎么知道这事?”
翠儿听了微微一笑,又说:“你大概是不知道,这只符是我母亲,早年留给您曾师祖的。当年您曾师祖,跟我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两人相谈甚欢,聊得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色。我听我母亲说过,若非你们一道一俗,只怕就结成金兰姐妹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玄真子脸色又是一番变化,最终还是一声叹息。
她老老实实的应道:“确实没错……但我不清楚,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而且,你所说的母亲,既然跟我的曾祖师一辈,那你的辈分不是比我大多了?你、你、你可能还那么年轻呢?”
我担心的看着她俩,心差点都跳出嗓子眼了!
很显然,玄真子感觉出异常了,一直想摆脱受控。
但翠儿说的事情,只怕又确有其事,估计还有恩于她!
我正在紧张,果然就听翠儿又说:“玄真子同修,我们暂且就别论辈分了好吧?其实我们俩也算颇有渊源吧……想当初,我母亲出嫁前,也是个泼辣性子,常随着父亲下常德去汉阳见世面。好像跟你们家的曾祖师,也是在汉口见的面吧!当时你曾师祖送了我母亲一只私信符,我母亲一直收着,我也没有用过。据说,她们早年曾经约定好了,无论是谁将这私信符一烧,对方本人或者后人都得遵守信诺,帮烧符者完成一件心愿。所以,你会一到安江就将那张私信符烧了,对吗?”
玄真子这才开始变得老实。
她略一沉吟,这时点了点头。
翠儿于是又继续说:“当时,你是不是很快就找到了杨锡仁?而且,他好巧不巧,就下榻在你们当时所住的行脚店的隔壁?并且,他喝了点酒还在店内口出狂言,吹得天花乱坠最终被你们悄悄掳走呢?”
玄真子听了脸色剧震,显然被惊到了!
她呆呆瞪着翠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翠儿于是又说:“玄真子同修,你烧那只私信符的时候,想必是认为此符过了那么久时间,只怕也没什么用处了吧?实不相瞒,当初我母亲跟你师傅,都是道行高深的玄门修士。她们的私信符一旦焚烧,就算她们投生或者化为阴魂,符也会通达三界,令之即时履信!”
玄真子仍然呆呆的瞪着翠儿,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当时我根本不明白,她到底有没有受翠儿控制!
她突然失声叫道:“你是说……当时是你母亲促使杨锡仁……”
翠儿摇头苦笑,说:“不是,正像你师祖有传世弟子,履信便会使达后人一样。当时我还在白天,突然就感觉疲惫异常,然后一下就梦见母亲,让我前去帮你。于是,我便想方设法,让杨锡仁住到了你的隔壁。”
玄真子仍然直勾勾的瞪着翠儿,简直呆如木鸡。
翠儿说到这儿,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绢符帛。
她淡淡的说:“这张符就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我要是没有猜错,这张符你应该认识。它可印有你曾祖师的私章……如果,我此刻将这张私信符烧了,你立刻就会困倦,马上梦到你祖师。就算在白天,你也会疲倦小瞌。然后,梦到你祖师给你传信,让你前往履信。”
玄真子看到翠儿手中的符,突然退了一步。
她紧张的盯着符,突然膝盖一软,单膝跪下!
然后一字一句的说:“这位同修说得没错!这符果然是当年我曾祖师的私信符!我曾祖师的画像上,还捧着一柄圆扇。上面有个廖姓女人的头像,都说是当年她最好的至交闺蜜……原来,她是你的母亲?”
翠儿点点头,这时将符收了起来,并扶起玄真子。
她说:“很久的事情了,你就别再给我行这么大的礼。今天我要不是看着你依稀有点面熟,是绝对不敢冒味的打扰你。如果你还尊重您的曾祖师,还能尊重她老人家生前唯一的至交。能否给我母亲一个薄面,放过眼前这位苦命的姑娘,让她重新复生呢?”
玄真子突然浮起羞愧之色,她头一下就低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我已经相信,翠儿没再用蛊惑术。
或许她之前确实是用过,但后来很快放弃了。
对一个绝顶聪明的精怪来说,有这种优势都无法利用。
她也枉被人称为蛇类最恐怖的存在,天下至邪的妖蛇了。
我静静的看着玄真子百感交集,她显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很明显,角色变换让她浮起巨大的羞耻,她很尴尬。
正在这时,后面的铁头人仿佛有话要说。
果然,他突然跨了一步,紧张的说:“师父……”
玄真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退下,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铁头人听了,只能低下头后退,一直退到两个黑衣剑俑后去了。
玄真子这才对翠儿抱了抱拳,恭恭敬敬的说:“前辈……晚辈真是有眼无珠,又道是大水冲散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可惜,我当年去安江是初出道没什么主见,胡乱就将我曾祖师的传的宝贝给焚了,现在想看看都不可能……真是心如刀绞!而你家传的东西却保存得如此完好,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今天若非您现身跟我提及这些,我只怕又犯了大错特错……对不起前辈,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离开,绝对不会再骚扰各位道友静修!”
她说着,老脸胀红,一把抓住铁面人手腕。
然后掐了个法诀,一跺脚就凭空消失了!
只见那两个黑衣剑俑仍然直勾勾瞪着翠儿。
但主人走后,蓦然一沉,也化进泥土不见了!
我们大家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不,明明是场涛天的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我们都愕然看着翠儿,就见她这才莞尔一笑。
说道:“我一看,她就像当年去安江的玄真,想不到竟变成一观之主了。不过当年她还年轻,要不是焚了我母亲给她祖师爷的符,肯定会败在杨锡仁请的师公手下。当时杨锡仁跟卢家高坡宫的师公,整天厮混在一起,才敢夸下这种海口。若不是我帮他们安排在隔壁,她肯定不那么容易将杨锡仁带去常德,最终将订金双倍索回去。据说,当时卢家的师公,都觉得杨锡仁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莫名其妙跟人就去了常德,连消息都没有通报他们呢?为此,还觉得是丢了他们卢家的颜面。”
我们这才明白,其中还有这种内幕。
但是,所谓邪不胜正,杨锡仁机关算尽。
做梦都没想到,会败在一张私信符上。
或许,当年的玄真子,后来会感觉符是白烧了吧。
听她的语气,后来就一直在后悔,为什么会焚符。
其实,她哪儿知道,如果不焚符,又怎么会那么顺利?
因此,人要学会感恩,敬过神许过愿的,就必须还愿。
神意不会露骨的给你很明显的帮助方式,总会委婉。
也许,你就会认为这跟神意没有关系,而虚与委蛇。
其实,所有的冥冥中都早有安排,就看你信于不信。
眼见一场凶险突然瓦解,大家都感觉有点不敢相信。
正在这时,翠儿突然到处张望起来,神色悠然紧张。
我一愣,不免问道:“怎么了翠儿,你找谁呢?”
翠儿愕然看着我,说:“仇孃孃呢,她躲在哪儿?”
我一惊,到处张望一番,果然发现她不见了!
大家这才紧张起来,立刻四面寻找!
可是,茅屋只有这么宽地方。
我们连地窖都找过,就是没找到人!
那么,仇孃孃到底跑哪儿去了?
她也没什么隐匿遁形的法门啊。
怎么可能躲过我们这些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