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隐月缩在墙角,她只能用眼睛来看,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一切的言行都由小时候的路隐月决定。
怒火中的男人显然不打算停手,他恨极男孩这般咬牙不出声的倔强模样,这只会让他骨子中的施暴欲更加强烈。
他一把抓住路正阳的头发,他隐在头发下消瘦的脸颊完全暴露出来,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散发着狼崽子一般的精光,男人气从中来,对着他怒吼:“说话!”
路正阳沉默的看着他,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男人被这种眼神激怒,狂风暴雨般的拳脚落在男孩瘦弱的身躯上,路正阳抱着头死死的咬着嘴唇,可身上传来的巨痛让他还是忍不住发出闷哼。
缩在墙角里的路隐月看到哥哥挨打的模样,小小的脸上露出了无措的惊恐,泪水汹涌而出,她从床上扑下来抱住男人的腿,苦苦的哀求:“姑父,求求你了,别打哥哥了,求求你.....”
女孩泣不成声,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下泪水和鼻涕顺着齐流。
趴在冰凉的地板上,遭遇数不清多少顿毒打从没流过一滴泪的路正阳,看到妹妹哀求的样子却忍不住流下了无力的眼泪,他恨自己不够强大,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
男人烦躁的推开趴在自己的腿上的小女孩:“臭丫头滚过去,一会儿再教训你。”
路隐月被他推开,男人的力气很大,她被甩在一旁的木椅上,手臂传来剧痛,她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
看到妹妹的泪水再想到男人刚才的话,路正阳像只蛰伏的狼崽,趁男人不备一把咬上了他的手腕。
他狠狠地咬下去,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男人一时无法挣脱,很快,路正阳口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男人感受到痛,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腿上,路正阳被甩出老远,他趴在地上,对着男人露出一个笑,他唇边带着血,那笑容看着格外邪气。
男人不寒而栗,想要再次动手时姑姑拿着东西进来,她习以为常的看着屋子里的乱局,却拦住了男人的动作:“行了行了,气也消了吧,跟孩子计较什么。”
说着用眼神示意他们两个出去,路隐月赶紧起身扶起趴在地上喘气的路正阳。
男人本不想如此简单的放过他们,可路正阳刚才的笑让他后怕,他恶狠狠的瞪了两兄妹一眼。
屋门被关上,两个小人儿蜷缩在沙发上,姑姑家并不富裕,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一间是姑姑姑父的,一间是已经上了大学的堂哥,姑父不允许他们两个进堂哥的屋子。兄妹俩大多数的时间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偶尔姑父不在家会被姑姑叫进去睡在床上。
沙发上有一床小薄被,属于他们两个人,路正阳把被子折成一半,全部拥在路隐月身上。
路隐月小心翼翼的拿纸巾擦去了他嘴角的鲜血,又扯开被子的边角,示意他也进来。
路正阳看着刚好盖住妹妹的被子,忍着脸上的剧痛扯出一丝笑:“哥哥不冷。”
他脸上被姑父打过,青紫交错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路隐月伸开被角倔强的不肯收手,她什么都不懂,可她也知道哥哥说不冷的话一听就是在骗人。
她如此执意,路正阳无奈的伸进去了半边身子,里面被妹妹热乎乎的小身体暖的热烘烘,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感受。
借着客厅昏暗的小台灯,路正阳看到了妹妹胳膊上的青紫,这是今天被推到椅子上撞击留下的伤,他眼眸暗了下去,静静地思索了许久。
就在路隐月昏昏欲睡的时候,她被身边的哥哥摇醒,路正阳看着她,神色认真:“阿月,我们离开姑姑家好不好?”
路隐月年纪太小了,又被路正阳保护的太好,她不理解什么是离开,她只是傻乎乎的回答:“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路正阳一时愣住,继而笑着揉了揉妹妹栗棕色的小脑袋。
他悉心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听到男人如雷般的鼾声后,他起身离开沙发,从门口姑姑的手提包里翻出全部的现金,又用小薄被把路隐月严严实实的包起来。
他牵着路隐月,两个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门,路隐月不知道要去哪里,可她相信哥哥,跟着哥哥去哪里都可以。
路正阳拿着钱拦了出租车,上车后他告诉司机:“叔叔,麻烦送我们去南山区宁溪中路。”
此时正是深夜,司机满面疲容的打着哈欠,见上来的是两个小朋友,而且张嘴就要去离这里七八十公里远的南山区,他这一下可就不瞌睡了,惊奇的问:“小朋友,你知道南山区在哪吗?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和爸爸妈妈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他絮絮叨叨,迟迟不肯发动车子,路隐月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只是裹着被子乖巧的靠在哥哥身旁,路正阳拿出口袋里的钱,从里面抽出两张递给司机:“叔叔,我们和爸爸妈妈吵架了,现在要去外婆家,麻烦您送我们过去吧。”
听了理由见了钱司机这才发动车子,他忍不住想笑:现在的小屁孩还真是 长本事了,跟父母吵架就敢离家出走,还是在深更半夜,真是胆大包天!
话虽如此他还是开车送了兄妹俩去南山区,路隐月早就困了,被暖和的被子裹着她靠在路正阳小小的肩膀上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路正阳看着她笑了笑,随即把目光放在了泼墨般漆黑的深夜。
司机师傅技术娴熟,开车平稳,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路正阳轻轻叫醒了沉睡着的妹妹:“阿月,我们到了。”
路隐月睁开迷蒙的眼睛,嘤咛:“到哪里了.....”
这个问题路正阳没有立刻回答,他礼貌的询问打着哈欠的司机师傅:“叔叔,请问多少钱?”
有礼貌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再者这两个小家伙背着父母离家出走能带多少钱,大发慈悲的司机师傅只要了他们一百块钱。
路正阳向他说声谢谢,牵着妹妹下了车,路隐月没睡醒打着哈欠问奶声奶气的问:“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
路正阳牵着她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方向朝北走:“就快到了。”
天已经微微亮了,两人走了几分钟,路隐月看到了一座白墙红瓦的房子,门口写着几个大字,慈恩孤儿院。
路正阳脸上终于多了几分喜色,他牵着妹妹走了进去,微熹的天色中房子里亮了几盏灯光,路正阳踮起脚尖按响门铃。
屋子里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谁啊?”
声音越来越近,路正阳攥紧了妹妹的小手,白色漆门被打开,一个扎着低马尾带着围裙的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来的是两个小朋友,她露出慈爱的笑容蹲下身来问:“两位小朋友,有什么事情吗?”
路正阳看到她,噗通一声,径直跪在他面前,他低着头,语气诚恳:“阿姨,求您收留我们。”
路隐月不懂哥哥在做什么,可也跟着傻傻的跪下去。
白色的漆门前,天色微凉,两个伤痕累累的小人儿直直的跪在慈恩孤儿院院长常妈妈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