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越:“若果真是御香斋,也太无视朝廷王法了。”
张神医:“这些人只认主子,认银子,哪会管什么朝廷王法。”
冯越:“宦官作乱古来也有例子,只是当今皇上乃圣明之君,怎会任由这些奴才胡来?”
三娘:“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永远圣明,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尤其这些内官最善阿谀奉承,天天在皇上跟前儿什么好听说什么,日子长了潜移默化,皇上也就当成真的了,只要是人都乐意听好话,就算圣明如唐太宗,不也多次要斩杀直谏的魏征吗,更何况这些奴才在外头做的事儿,皇上在皇宫内院如何能知道。”
冯越有些自愧的道:“我倒还不如三姑娘看的通透。”
三娘:“大公子是局中人,自是不如三娘这个局外人看的清楚,只是三娘不明白,听说御香斋的东家刘宝儿只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应该不算皇上跟前儿的奴才吧。”
冯越:“这个我倒是听爹提过,这御香斋虽打的虽是刘宝儿旗号,实际上却是万江开的。”
三娘暗道,万江姓万,万九也姓万,这两人之间莫非有什么干系不成。
正想着忽听张神医道:“万江?可是皇上跟前儿伺候
的?”
冯越:“听我父亲说是御前的大太监,莫非张神医认得此人?”
张神医摇头:“不认得。”
三娘却见张神医脸色有些不对,且张神医远在青州若不识,如何能知道皇上跟前儿伺候的太监叫什么,显是谎言,看起来张伯伯也并不只是一个郎中这样简单。
说话儿到了城外,三娘是知道城外这个破庙的,也不知是什么年月盖的,风雨侵蚀,早已破败不堪,分不清哪儿是山门,哪儿是大殿,只有一间少了半边的屋子,里头还有个破烂的神像,模糊认得出这是座庙,因旁边临着乱葬岗子,故此少有人来,也就没地儿落脚的乞丐才会住在这儿,虽破烂至少能挡些风雨。
三娘一下车远远就瞧见冯知府,正站在哪儿询问一个衙差打扮的人,冯越小声道:“那是府衙的仵作头儿姜回,就是他说这四个人是撑死的。”
冯越上前道:“父亲大人,张大夫到了。”
张神医躬身:“在下见过冯大人。”
冯知府摆摆手:“张大夫不必多礼,人命观天不可儿戏,张大夫是杏林圣手,医术高超,见识广博士,敢问先生这人果真有撑死之说吗?”
张神医道:“回大人话,若人饿到
久不进食,脾胃虚弱到了极致,忽有了吃的不知节制,便会撑死,医书上曾有这样的记载,灾荒年遇上朝廷放赈,总有几个撑死的便是这个道理。”
三娘注意到那个姜回攥紧的手松了下来,暗道,这个仵作头儿莫非拿了万九的好处,用这种蹩脚的借口为御香斋遮掩。
冯知府:“这么说来,这四个乞丐果真是撑死的了。”
张神医:“这个还得在下亲自去看过方能知道。”
冯知府:“那张大夫快来瞧瞧。”
张神医上前查看片刻摇头:“瞧着这四人不像撑死的?”
那个姜回一听脸色变了变:“张神医你虽能医病,可这查验尸首却是外行,这四具尸首府衙的两个仵作可都看过说是撑死的,张大夫是不是看差了。”
张神医略沉吟道:“这位差爷说的是,在下虽是郎中与医病一道是内行,这查验尸首确是外行。”冯知府知道张神医的性子,断不会说谎,既说自己是外行,便真不是故意推脱。
正想着该如何发落此案,忽听三娘道:“据我所知,这人若撑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久饿之后吃多了干粮,那干粮吞进去又觉干渴难耐,便去喝水,水进了胃袋把干粮泡的膨胀起
来,撑破了胃壁而死,还有一种是饥荒年没有吃的,人们无奈之下吃观音土裹腹,那观音土吃下去却拉不出,因此活活撑死。若是前者撑破胃壁而死,必有吐血的症状,至于后者,青州这些年风调雨顺,便是乞丐也不会饿的吃观音土裹腹吧。”
冯知府这才发现三娘也来了,不禁道:“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三娘眨眨眼:“我是跟着张伯伯来瞧热闹的。”
冯知府刚要说这死人的热闹有什么好瞧的,却想起这丫头刚说的一番话,实在极有道理,因此话到嘴边儿又咽了回去,转而道:“你是说若这四人是撑死的,死前应有呕血的症状?”
三娘点点头:“照常理应是如此。”
冯知府传了破庙里其他几个要饭花子过来:“这四人死前吃过什么?有何反应?”
那几个要饭花子忙道:“回大人,这几日御香斋在街口搭了席棚做善事送点心,可把我们高兴坏了,天天去排队,小的们肚子有了着落,一天三顿都是御香斋的点心,这四个人也吃的是点心。”
旁边的姜回道:“是不是吃多了撑死的?”
要饭的摇摇头:“这么好吃的点心,我们可舍不得吃饱了,谁知道御香斋啥
时候就不送了呢,都是吃两块解解馋剩下的放起来,等以后慢慢吃,咋会撑死,不过这两天不知咋回事,破庙里的人都开始拉肚子恶心,呕吐,只是这四个人更厉害一些,也没觉得能要命,哪想今儿早上就咽气了。”
冯大人:“可有吐血的症候?”
那些人摇头:“先头吐得是点心渣滓,后来吐得是黄水,再后来没得吐就断气了。”
三娘:“张伯伯,拉肚子,恶心,呕吐,什么病才有这样的症候?”
张神医:“中毒方有此症候。”
冯知府一愣,中毒?刚这些乞丐说了,这些日子没吃别的,只吃了御香斋送出的点心,莫非这御香斋的点心有毒?
三娘道:“可有人今日去领了点心?”
有个小乞儿捧着破篮子过来:“这是我今儿一早去领来的,是御香斋的雪片糕,可甜呢。”
三娘拿起一块看了看不禁皱了皱眉:“这雪片糕已经发霉了。”
冯知府一惊看过来,见那雪片糕虽不如以前自己吃的雪白,倒也没见发霉不禁道:“哪里发霉了?”
三娘:“大人,您这么瞧自是瞧不出的,你对着日头来看。”说着捏了一片雪片糕对着日头,透过日光可见上头点点清晰的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