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间周一便来到了东头的山坡上。
这路是出城的路，也是进城的路，更是周一离开时的路，亦是刚才回来时的路。
山风更甚，寒雪更冷。
周一跪立在地，他打开酒壶把之前的玉钗放下，看着墓碑开始喃喃言道：“您曾教育我，人立于世但求踏实二字，切不可骛远，莫忘去本心，这些我都谨记在心亦时刻践行。”
“只是未能尽得子孝是我的遗憾，母亲，您放心，我一切安好，我们都好，至于远山和言双，我必定尽我所能护他们这一世周全。”
他负上冬雪重重磕下一头，“谢过养育之恩！”
本有千言万语的周一在此刻却是说不得多少，他只有再次重重磕下一头。
时不待人，树欲静风不止，事已至此，他想做和要做的就是做好大哥该做的，护好弟弟和妹妹。
待周一再次回到家时，弟弟周远山早就在门口等着，或者他一直就在门前等着。
看到冒雪回来的周一他小步上前拍落周一肩上积雪言道：“大哥，饭好了，我们吃饭吧！”
“好，赶快进屋吧！天够冷的。”周一散掉风雪推着周远山回道。
他们兄弟二人一直就是被父亲期望读取诗书然后考取功名。
周一从小就不在这方面有心思所以后面也就离家了。弟弟周远山也是聪颖，小时也调皮，在周一离家后他便成了父亲唯一的期望，而他没辜负这一期待。
如今的周远山成为了砚池小城的教书匠，教书几年他发现育人比之仕人更好些。
而且父母亲都在，小妹也在，现在大哥也是回来了。
周一看着周言双离去的背影转向周远山问道：“小妹是不是有心事？”
周远山捧起茶杯回道：“也无大事，就是和他家相公吵架而已。”
他浅呷一口后放下茶杯笑道：“他们两人过个几些天的日子就会争吵一次，一吵的凶了她就回家来，这次也是一样。我问过她了，这次是因为清兰的事，但大哥放心，那崔柳不欺负她的，我也不会让他欺负小妹的。”
“他们二人就是如此，这么多年我也是见惯了，明天，明天那崔柳便会来接小妹回去的。”
周远山看着沉思不言的周一问起其他，“大哥这些年过得还好？”
听得这话的周一心里自问，过得还好吧？
他望向窗外安静地回道：“过得还好，只是修炼的忙了些，其他都可以，家里怎么样了？”
周远山听到周一问起家里，面上慈蔼地说：“家里都挺好，言双他们两人偶尔争吵，现在更是了。清兰想着去砚国看看，他们两个一个是同意一个反对，言双说清兰一个女孩子的就不要跑那么远了，崔柳却是宠着清兰，他说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多见见外面的世界总是好的。清兰虽说是女孩子但她生性活泼像极了小妹小时候的顽皮，她啊！脑子里总是有奇思妙想，她想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明和很争气，他从小时就很懂事，读书也很用功，他现在在砚国谋有个差事，虽说官职小但能做实事，他来信与我说他很开心，其实开心就好，我也由得他。”
说到这里周远山看向周一笑起，“大哥，父亲望我们读书考取功名，我们两个都是没做到，现在明和做到了，这也算是替我们完成了父亲的期望。”
周一随后站起身走到窗口，他望向屋外零落的柿子树说：“远山，这家以后就靠你了。”
听得周一这话的周远山跟着站起身，他走到周一身后回道：“嗯，我知道了，大哥。”
三十年的光阴就是如此，那百年呢？
此次离开他们兄妹怕是再也难见了。
看着窗外那光秃秃如盘口大的柿子树，他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一到冬时，没了山果可吃的远山和言双两个就馋别人家院里那橙红的柿子馋的不行。作为大哥的周一在这时起了大哥的作用，他趁着夜色偷摸的从三叔家院角偷了几个回来，刚回家给远山和言双他们两人尝了味道，那机敏的三婶闻着味就追到家里来了。
她看着兄妹三人一嘴的橙黄，还有小妹手里剩下的半个柿子，开始了她的吵闹。她是看见周一身影的，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追来，而且那柿子也是他家儿子的喜欢。
对于三婶的吵闹母亲自然是好生相劝，好话说尽，而从外回家的父亲是知道以周一的性子能做出也会做的出这样的事，一言不发的他就抽起那没少教训周一的藤条对着周一这个家中老大抽打了起来。
周一没有言语也没有反抗，因为事实就是他做的。
看着炸开的粗衣和不言语的周一三婶也没了无理取闹，周一跟着母亲去赔了礼最后才算是了结此事。
周一记得那日回来时母亲与他说的话，“儿啊！你是家中长子也是他们的大哥，娘希望你以后都要护好远山和言双，我们不求你们荣华富贵但求个平平安安，我们这一生啊！求个平安也是够了。娘不希望你这时能理解，但是你记住就是了，你们是兄妹，更是一家之人。”
那时还小，周一不懂母亲所说的话是何意，但如今看到远山和言双这般日子他是知道了，这一世他定是要护得他们周全的。
“以前搬家时小妹说的要把它移过来的，那时还没这么大移起来没那么麻烦，要是到了现在怕是不好做了。”
“嗯，远山，我虽入修行路但并不是那些大派弟子，而且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一片世界了。”
周一看着眼前这个成熟的男子，他说:“本来我不该回来的，不过我想走之前见父母亲一面可是没想到成了这样。”
周远山望着那不减的冬雪安慰道：“大哥无需担心，知晓你安然无恙就可以了。”
周言双端着个盘子就走了过来，她递到周一面前问道：“大哥，你跟二哥说什么呢？呐，柿子，今年可是结了满满的一树，这些是二哥打算留给明和他们的，不过大哥回来怎么也是让大哥尝尝。”
周一接过盘子，更是拿起橙黄的柿子一口先吃了起来，味道这种东西只要刻在脑子里了那就还是没有变化的。
他看着眼前起越发像母亲的妇人说道：“小妹，等会儿我就要走了，过段时间我再回来，到那时你就莫要和那崔柳争吵了。”
周言双拿着吃了一半的柿子惊讶道：“大哥怎的才回就要走？多待些日子也好啊？过几天明和就回来了。”
这砚池是不能待了，这跳跃在气霄宫和托天魔宗两边的邪修对这种远离宗门的山城最是虎视眈眈，这次和以前都是幸运但说不定下一次就不是这样了，他想找个离得砚渡近点的山城把他们都安顿好，或者就去砚渡城。
周一摇头说：“砚池太过偏了，之前我回来的路上就碰见几个想要杀人练功的邪修，要不是有人出手今晚的砚池怕就遭殃了。这次离开我去砚渡城看看，若你们不想待在那种大城去附近的小城也行，离得砚渡越近也就越安全些。”
说道这周一感叹道：“远山，小妹，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我不是那山上的大派弟子让你们高不了他人一等。”
“听大哥的。”周远山先是回答。
“我听大哥的。”周言双眉头瞬间皱起也回了句。
“好，我先去了。”说着周一便御剑离开。
周言双看着漫天的风雪并没有说话，她坐到椅子上一直紧皱眉头。
于她而言，这烦心事来的快，去的也快最后它来的还是快。
本着可以和大哥好好相聚的，起码也是能过个年，谁想现在却是这样了，才是一顿团圆饭他又要离开。
周远山从周一的话里知道的是比周言双要多但他并不想跟自家这个已经烦心的小妹说，大哥有大哥的苦衷他知道，那条路他虽未走过但他从书上也是知道一些，那路艰辛。
“好了，去砚渡也好，明和就在那边的，离他也近了，那样的话予婉也开心，还有清兰不是也一直想着去砚渡吗？这样对我们都好，对大哥也好。”
看着愁眉不展的小妹，周远山又继续说：“小妹，有大哥在你放心就是了，等他来信我们去就是了，他不是说了嘛，在他离开前他还会在与我们一聚的。”
周言双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柿子长叹一气说：“哎，我知晓，但我还是担心大哥他。”
周远山笑起，“你啊！还是担心清兰吧！后天，不，明天她知道我们都要去砚渡后肯定是要偷跑去的，我还是先给明和书信一封让他先照顾清兰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