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除了皇室,江湖,还有一类人,虽然在品阶之下,却拥有万贯家财,良田千顷,那便是大商贾。
这几年名声渐旺的就数锦绣山庄了。
锦绣山庄名下的产业非常丰盈,从酒业、胭脂、首饰、布料庄、药材,乃至钱庄,几乎能做的产业都被囊括其内,而且样样做的都风生水起。
天下的钱,几乎都进了锦绣山庄,竟有传言,说锦绣山庄富可敌国,就连当今圣上,都欲与这锦绣庄主称兄道弟。
再说这锦绣庄主,年轻有为,二十出头,至今未婚娶,是当地乃至全天下少女的怀春对象。
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自是生意好做。在世盛名颇受赞誉,就连江湖人士,也会给几分薄面。
而锦绣山庄落座于江南,与绝杀门比邻相守,占据了江南的大好风光。
绝杀门相比起锦绣山庄,自然要逊色了一些。
绝杀门自建派以来,便是以替人杀人收取报酬,传到郗竺这一代时,便多了项挣钱门路,那便是听风盗信,倒卖消息。
不过郗竺这孩子有一个不算坏不算好的喜好,那便是喜欢捉弄人,而且捉弄的都是江湖有名望的大派。
本是江湖所有人都应与他为敌,可他却偏偏有四两拨千斤的能力,让所有人到最后都心甘情愿的被他耍。
这也是子汲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这边锦绣山庄也花了足足两年的光景,建成了江南最大的府院。
以内囊括后山林,别苑数套,院内护院日夜看守,内里也有高手镇宅。
江南多雨。
他一袭红衣撑着伞走在水榭上,看着水榭下的湖面,绵绵细雨落在湖面上,一圈一圈起着涟漪,雾气晕染了远处的绿意。
他停在水榭上,雨水顺着桃花纸伞落在他的衣摆上,打湿了衣服。
他的手紧紧攥着胸前挂着的木罐,回忆却是不知道落到了何处,所以才会如此的烦闷。
“妍儿!妍儿小姐你别跑!!”
身侧传来老婆子的声音,他侧目看去,便见一个穿着小裙子,白白嫩嫩的瓷娃娃顶着雨朝这边跑来。
身后追来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还有另一个粉面团生的男童,与这瓷娃娃却是一般模样。
唐新雨见瓷娃娃跑到了身边,他便蹲下身迎住了她。
那瓷娃娃显然是没有看到他,被他突然拦住吓了一跳。
一抬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可怜到了极致。
“妍儿为什么跑啊?”他难得的温柔,好看的嘴角上挂着笑。
一边替她挡着雨,一边替她擦脸上的雨水。
小娃娃才三岁多的模样,自是粉嫩可爱的年纪,可现在却是满脸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唐叔父,是不是爹爹和娘亲不要妍儿了!是不是把妍儿丢在这里了?!”
奶声奶气的质问,可是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击中了他心里柔软的一处,“是谁说的?他们怎么会不要妍儿呢,别听他们瞎说。”
“是妍儿、亲耳听到的,妍儿听奶奶们聊天说、爹娘不要我和哥哥了,他们把我们扔在这里~”小娃娃哽咽着。
这话刚落,老婆子带着另一个小娃娃也到了这儿,刚好听到妍儿的话。
这些话自然是上面安排,不可以私下丫鬟小厮什么的乱讲。
这人年纪大了就爱唠闲嗑,自然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可却万万没想到被小娃娃听去了,如今又被唐三爷堵个正着,老婆子心里自然是颤了一颤,急忙跪下来请罪。
唐新雨看了她一眼,倒没当孩子的面说她什么,只是看着妍儿,依旧温柔的笑着。
“妍儿乖,奶奶讲的不是妍儿的爹娘,而是别人家的,你不知道吗,有一个小女孩也叫妍儿,不过她因为不听话,所以爹娘生气,假装不要她了,只是为了吓吓她,并不是真的不要。”
他看妍儿听进去了,便笑道:“妍儿这么乖,怎么会不要妍儿呢!他们只是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事情,就会回来接你们的。”
“真的吗?”妍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是不哭了。
他点点头,“当然了。所以妍儿要听话,下次不可以再这样跑出来,不然我们大家都会很担心妍儿的。”
“嗯嗯。妍儿不会了!妍儿会听话。”小娃娃认真的道。
他会心一笑,便让一旁的婆子带妍儿回房换身衣服。
看着妍儿和婆子走远的身影,他眉头微皱,又看向站在一边儿还淋着雨的小娃娃。
粉雕玉琢的脸上,是三岁孩子不该有的倔强神情。
这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他的娘亲了,不过他并不喜欢他的娘亲,可以讲之为厌恶,只是孩子总是无罪的。
“你怎么……”
“您又何必骗她?”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可是这话又是十分的笃定。
唐新雨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总觉得是自己过度解读他的智力。“为何说我骗她?”
他还那么小,站在桥上需要仰头看着他,雨水淋到眼睛里,让他没办法一眨不眨。
“爹娘就是不要我们了,就是不要我们了,才把我们留在这里。”
唐新雨被他的目光注视下忘记了如何开口,在这样的目光里他没办法说谎。
“所以……”他看着唐新雨不肯开口欺骗他的模样,酸了鼻子,“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在绵绵的小雨里,他小小的身影让人心酸,转过身才去擦泪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对于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他竟然连欺骗都无法做到。
而他,竟然连善意的欺骗都得不到,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真相。
转眼两个月过去,江南依旧是夏季。
锦绣山庄门外浩浩荡荡停着一大趟车队,风尘仆仆。
唐新雨和文博都在前堂等着,婆子也带着两个娃娃候在一边儿。
就见前堂门外迎面走来一人,青衫绿衣,消瘦高挑,远看一张清心寡欲的脸上毫无冷暖,近到眼前,一双凤眼暖暖笑意,脸上是奔波后的倦意。
“让大家久等了。”他开口语句轻缓,唇边还是暖意的笑。
婆子见苏锦绣到了跟前,便推着身边两个孩子,让他们给苏锦绣请安。
两个孩子怯生生的被婆子推了出来,看着苏锦绣,稚气生生的问了声安,便不再言语了。
苏锦绣看着这两个孩子,从身后小厮手里拿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是两盒果脯,递给他们俩一人一盒。
“这是给你们的,一次不可以吃太多。”
娃娃回头看了婆子一眼,婆子点点头,这两个娃娃才敢接下,并同声说了句谢谢。
苏锦绣摸了摸他们的头,便示意婆子带他们回房。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健壮,还非要亲自走这一趟,真是会让我们担心。”唐新雨嗔道。
听他这么唠叨,苏锦绣忍不住笑了,却没理他,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歇了会儿。
“你腿有伤,这么远的路恐怕是遭了不少罪吧。”文博问道。
苏锦绣咽下喉咙里的水,摇摇头,“中途老毛病又犯了一次,不过无碍,我身上有带玄明堂的药,敷一敷就能继续赶路了。”
提到玄明堂,文博突然哑了口,似有心事的不再言语。
唐新雨瞥见也没揭穿,而是继续跟苏锦绣聊这一路上的新奇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