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苦笑,她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孕妇习惯多疑多恼,就算他带回来十个方蓉蓉又如何,她身上的休书早已经摆明两人关系。
他再逼迫不了她,也再不能用四婢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十天后,他的信到了,并且每隔十天便有一封信来。
这次不像过去只在信纸上写下“安好”二字,他细细写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像报流水账似的,也是少了几分浪漫,却让她感到几分踏实与安全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明知道自己和黄岐瑞早已经没有关系,可却下意识的等着信到来,像等待圣诞节的礼物,没到,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信里,他说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家。
这次,她终于给他回了信,信中说:这个庄园是我的,不是你的家。
然后,他的下一封信里写着——家是亲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是充满爱的地方,是人们心灵的避风港,最重要的是,家,是有我的竹青在的地方。
看见信里的内容,她使劲耙自己的头发,连空气刘海都乱七八糟支棱起来,梅姨和福喜进门,看见她把信压在桌上,额头又抵在信上,半死不活的懊恼样子。
两人互视一眼,浅浅笑开,知道王爷来信,多少还是扰乱了竹青的思绪,她们把门关上,不打扰她的“懊恼。”
可接了这封信之后,他再没有来信了,竹青有点食不知味,每次发生与预期不符的事情时,她就知道有变数。
就像他说要进宫接她,却食言;就像他在祥安楼里,却不肯出现;就像他会回亭子来找她,可她却在御书房见到他的脸……
所以,有变数了对不?这次是什么,另一个让他难以面对自己的方蓉蓉?
她开始惊慌,杂乱的念头在脑中回响,嗡嗡噏的,震得她的耳膜听不见。要不要干脆走掉?可是她即将临盆,出去自己怎么生孩子?还是坐以待毙,如果他再领个女人回来,再走不迟,这种胡思乱想直到慕依禾出现。
他抓起她的手说:“竹青,那家伙不要命,他把自己当钢铁人操累,一心一意赶着回来陪你生孩子,本来就已经把自己身体折腾到不行了,现在又是这样,果然吧,染上瘟疫了!
“我必须赶过去,你这里我让梅英看顾着,皇上那边会送太医和几个宫里嬷嬷过来照料,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一定会让你平安把孩子给生下来。”
慕依禾丢下一大串话后就走了,可她怎么能不担心,黄岐瑞染上瘟疫了,在古代,那是很容易死人的疾病啊……就算不是爱人,相知一场,她也不忍心让人死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她浑浑噩噩,脑中的一切被压成浆糊,每个人都来宽慰她,人人都叫她别伤心难过、别担忧。
然后她明白了黄岐瑞为什么会讨厌说这种话,因为真的又不是说不担心就可以不担心,情绪这种东西又不是计程车,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走。
她常常喘不过气,一颗心在心底不停暴动造反,她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他躺在泥泞中,身子僵硬、肌肤惨白,身下一滩滩怵目惊心的鲜血。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但频繁记错事情,摔坏茶杯,弄得大家手足无措。
她一天连问十几次今天是初几?怕突然有一天就传来了黄岐瑞的死讯。
日子渐渐往前滑过,十天过去、二十天过去、三十天过去……她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连声音都少了情绪。
皇上来了,是微服私访。
她试着打起精神,可皇帝的眼睛何其锐利,怎看不清楚她的情形,他轻拍她的肩膀说:“放心,你要相信,他的底子好,宫里太医已经赶过去,你静待消息吧。”
除了静待消息,她能做其他的事?竹青苦笑着,答不出半句话,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可怜的小家伙,她可以没有丈夫,但他可别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要不要与朕一起回宫,皇太后很挂念你?”
“不了,谢皇上。”
“好吧。”
看竹青恢复镇定,皇上也就不再勉强,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车马劳顿。
皇上走了,竹青大部分时间关在房里,偶尔几个丫鬟过来陪她解解闷,说说话,她也根本不允许自己思考太多,只是满脑子的混乱。
偶尔,她看着丹梅的仙人掌发呆,三不五时拿自己的手指让针叶刺两下,十指连心,那个疼痛提醒了自己——哦,原来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等孩子生下来,她恢复了身轻如燕,定要带足银子去外面看看大好河山,什么爱情……什么黄岐瑞……都是只中看不中吃的东西。
她安慰自己,黄岐瑞死了就死了,别怪她狠毒,谁叫他背信弃义在先,摸摸肚皮,又觉得自己严重了,他身强体壮,又常年习武,抵抗力肯定强,瘟疫这种恶毒病菌终会自他身上驱离;既然帮不了他的忙,就该为孩子珍重自己。
这啊就是现代人,明知道追求时尚会害苦多少贫穷国家的百姓,却还是抵抗不了百货公司的周年庆诱惑,事情再再提醒着人们注意能源安全,可为经济发展,为了白花花的钞票,核能发电没有人可以舍弃;知道温室效应会祸害万民,可谁愿意在三十五度C的夏季里,忍受着不开冷气?
可悲的现代人,可悲的穿越人,竹青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底的大悲剧。
她在深深叹息后,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她没喊叫,可是痛得弯下腰,梅姨见了急得凑到她身旁,开口大喊福喜。
竹青的婢女本就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再加上绿苡、红霓和丹梅这几个生力军,战斗力更是等比成长。
埋灶煮饭的,烧水净身的,温茶伺候的……各自分派好工作。
梅姨喂她吃东西,一面喂一面说:“这是第一胎,还得痛上好一阵子,你别心急,要多吃点东西,待生产时才有力气。”
竹青点头,她知道这里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等同于一条腿踩进棺材,她谁都不能倚靠,只能凭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