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厦将倾
温以莳终于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这座城市的均价已经7万一平，虽然她税前工资也有3万，存了几年还是付不起首付，能租下市中心带阳台的单间，对普通上班族已经是奢侈。
门还没开，家里的猫，二胖已经在里头嗷呜嗷呜的使劲叫唤起来。听到自家猫这么有精神，她心情立刻好了一些，打开门，猫粮还剩一些没吃完，水也还有一半儿。
温以莳径直走向自己的床，直接躺上去，踢了拖鞋，把自己冻得冰凉的双脚缩进被子里。
“宝儿，宝儿。妈妈的乖宝宝。”
她呼唤着自己的小猫咪，猫随后立刻蹦上床，开始嗅闻她的头发和脸，这是一只小土猫，黄白相间短毛小母猫，是她下班在路边捡的。
性格十分好，能吃能喝，喜欢挨着她锁骨睡觉，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就像温以莳一样普普通通。
“啊，医院的消毒水味宝儿是不是觉得臭烘烘的啊？”
她挣扎起来换了睡衣，喝了一盒牛奶，给猫加了一个罐头，又倒头躺下。
在外头折腾了一天一夜，又两三顿没吃东西，温以莳此时此刻觉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自己被子更舒服温暖的地方，在猫暖烘烘的体温里，她睡着了。
窗外是二环，市内的建筑林立，整齐划一的窗户组成一栋栋高楼，乌云压得更低，雪终于下起来，这个城市没什么烟火气，到处暗沉沉灰蒙蒙，空气里混合着汽车尾气和北方吹出来的沙尘，寒气逼人。
“啊！”
温以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她摸着胸口喘气，拿起手机一看，大约手机烫手，她真的很想扔掉，总监的电话来了，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接。
“老大 ，我……我很多事没法说，我最近确实精神不好，给公司造成麻烦了，我想辞职，当然在离职之前，最近我们这个快要上的项目最后的几张海报我会负责到底的。”
“……出事儿了！”总监手里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像这次这么激动也是少见。
“啊？出什么事儿了？” 温以莳摸着后脑勺的乱发，有点懵，她刚还在做梦，做美梦。
“哎呀，反正就是出事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老大，从大学毕业后第一家公司跳槽到这里，我也来了好几年了，多亏你照应，但是我现在身体很差，没办法继续工作。医生要我住院，我最近没法过来上班，至于其他，我更是不可能做到。对不起。”
说到后来，她声音越来越低，毕竟离别不是一个愉快的事，并且是这种无法解释不光彩的导火索。
“行吧行吧。你休息吧，总之出了大事了。辞职的事儿，你要走，我也不能拦着你，你把工作交接好吧。我们现在啊，尽人事，听天命！”总监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他转身坐回电脑里，公司的工作群里已经炸了锅，所有人都在看最近的海外新闻，是的，水果排行榜前三都是自己公司的游戏，可是这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现在……
公司的OA里发布了一条通知 ，要求大家不准讨论。公司气氛从未如此凝重。
温以莳没有切回公司群，难得请假休息。
她切到手机银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余额，又算了一下离职可以拿到的公积金，呼出一口气，撑个一年半载没问题。这次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她满意地一头窝进被子里，猫又直接靠过来，冬天了，一人一猫彼此取暖，再好不过。
还没闭眼睛，电话铃声又起来。
“这又是哪个的夺命连环CALL啊~”
“喂，您好，请问是温以莳？”电话那头传来字正腔圆的女中音。
“是，是我，您是？“
“我们这边是北川市仁川医院神外科室，您现在在哪儿，我们护士找您两个小时了，您递交了核磁申请后，怎么就找不到人了，我们给您安排了一个小时后做核酸。”
温以莳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这个怎么回事，我……”
她又确认一下，“是已经交了知情书，可以去做“加强”核磁共振了吗？”
“是的，温女士，您在哪儿呢，住院是不可以乱跑的。请您尽快过来做检查，哦，还有今晚的病房送餐也定好了。” 那边的女中音仍是十分温柔亲切。
温以莳跳下床起来，用早上要迟到了冲刺打卡的速度收拾了一些衣物，行李、洗漱用具，然后给猫清理沙盆，放粮、换水一气呵成，她很满意自己的行动能力，似乎脑子也还没有坏掉嘛。
打车又冲回了医院门口，下车，拖箱子。
门口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在抬头仰望，风很大，温以莳换了一件厚羽绒服，她艰难的把视线从帽子里转出来，几个保安在维持秩序，他们的黑色西装似乎有点眼熟，和之前宋医生身边的那二人一样？
头顶的风渐渐弱下来，头顶上是一架小型直升机，红白相间。
直升机在风雪里盘旋上升，直接落到住院部大楼顶上，也就是温以莳要去的地方，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当然在医院见到直升机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有危重病人赶时间才会使用。
“无论有钱没钱，都得生老病死，哎。”
温以莳拖着箱子，嘴里嘟嘟，顶着越来越大的雪，总算是按时赶回了医院。
她突然心中一动，难道是…… 是宋医生帮忙递交的知情书，安排的检查？
她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医生给病人签字，这合规么？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吧。
冲到检查室，护士正好叫到温以莳，也没有多余的关于家属的事儿，这一关算是过了。她伸出胳膊，被安置了一个留置针头，然后就躺进了核磁共振的舱体里，医生又给她胳膊里注射一管加强造影剂，要她不要动，尽量平静。
温以莳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被送进了去，核磁共振开始了。
“嗡嗡嗡，轰轰轰”
她感觉自己进了太空，在升空，又觉得背后僵硬，手心汗津津的，又似乎也没什么紧张的，十几分钟感觉过了几个小时，总之也就顺利出来了。
在外头又坐了一会儿，她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捂着胳膊，半披着羽绒服，就自己走往病房走。
医院的通道灯光冷冷惨白的。
她一边拖着箱子边琢磨着，明天才能出检查结果，跟家里先不忙说，然后等下真真就下班了要来探望，外面下雪，还是让她不要过来了。
“就这么定了，现在自己好手好脚，能吃能喝能睡，先不麻烦有家有口的人。以后等有啥变化，再麻烦真真也来得及。”
病房的双人间暂时只住了温以莳一个人，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一眼到蒋某人晦气的鳗鱼饭，提上就想扔垃圾桶，转念一想又送给了打算下班的清洁阿姨，阿姨欢天喜地地拿走了。
但是自己还没吃饭啊！收拾完肚子更饿了，以莳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打算点外卖。接着，门外响起了送饭的声音，她拿到了送到病房门口的病号饭。
“啊，对啊，刚才电话里说定了饭的。可是这饭自己没定啊，谁定的？”
这份晚餐包装似乎和其他房间的人不同，大一些，打开是清淡可口适合病人食用的套餐，荤素搭配得宜，鸡蛋羹软滑，三文鱼煎得火候正好，青菜肥肥嫩嫩，汤是清香的玉米排骨汤。
“啊，真好喝。”
两天以来，温以莳终于吃到一顿饱饭，吃完饭，全身有了点力气，身上酸痛好像也没那么痛。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病房暖气很足，手机短信刚又叮叮咣咣弹出了好多条。
温以莳缩回被子里，打开了工作群，不看还好，一看，她……眼睛睁大，瞳孔都震动起来。
“哎呀，国人造假这套在国内行得通，在外国不行的，真是丢中国人的脸！”
“就是，这种公司除了造假抄袭还有什么？”
“对了，他们海外韩国版那边的似乎也被起诉呢，他们的游戏海报涉嫌抄袭。”
温以莳的手机都开始发烫了，信息量有点大。
接着总监的电话又进来了。
“海报是不是你负责的!?老板大发雷霆。我保不住你了。“
温以莳连忙回答：“韩国那边的项目是隔壁组自己找的外包，我只是前期第一批是我做的，后期韩国那边的代理公司自己找了外包了，我不清楚啊，他们没有经过我的手。”
“可是你是项目主美，你怎么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呢？现在韩国那边的竞争对手索赔3000万，等于我们项目一个季度的净利润就要扔进去了！”
“我……韩国那边的运营宣发是市场部负责，不是我的负责的啊，我们只是部门之间的合作。”
温以莳头痛欲裂，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可是海报的事，她根本没有经手，她只负责了研发和国内的推广部分，至于海外运营的大饼，轮不到她吃，海外的利润，他们国内研发也没有拿到过。
“现在老板的意思是：损失尽量减到最小，如果我们国内承担的这个抄袭的失误，那么海外部分那边改投换面一下，还可以作为其他公司的游戏推出在海外平台，这样的。”
“那我有什么能做的呢？我这边我能保证我和我项目里所有人做出品都是没有版权问题的，我们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笔一笔画出来或者自己拍照的素材。” 温以莳尽量解释着。
总监口气有点急迫：
“你……你知不知道公司最近出了事儿，我们公司上千号人，都指着这世界排名前三的三部游戏吃饭养家，可能会下架！
如果再加上日韩这次的抄袭事件，我们口碑再跌下去，申诉上架的机会渺茫，以后很难说的，别说股票上主板，我们吃饭都要吃不上了！”
温以莳觉得信息量有点大，没有接话，毕竟她打算辞职，似乎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