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初露。
一缕微光穿透纱帐洒落在床榻之上。
慕朝朝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清俊的脸庞，她眨了眨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就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
迟煜覆盖在眼睛上的雪绡早已不知去处，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映射出一片阴影。
许是感受到她强烈的注视，微微蹙眉：“醒了？”
“嗯。”
慕朝朝倾身靠近，在他眉心轻啄了一口，声音里都是笑意：“师尊，早。”
迟煜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一个“早”字。
“师尊想吃什么，徒儿好去准备。”
慕朝朝又俯身在他唇畔印上一吻，双臂环在他腰上，大有他不说出个答案来，就绝不放手的样子。
迟煜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发顶，道：“随意就好。”
“师尊，这个太难了。”
慕朝朝抿唇一笑：“徒儿不会做随意这道菜。”
“那就不做。”
“不行，徒儿不想让师尊饿着。”
她的指尖抚上了他消瘦的轮廓，低喃道：“师尊现在没有一丝修为，又不肯好好吃饭，瘦成这般模样，徒儿看得心疼。”
“再有几日徒儿便要接你去魔域了，到时魔尊登位大典与大婚一同举办，趁着现在师尊要养好身体才是。”
见迟煜沉默了下来，她又亲了他一记，委委屈屈道：“师尊，睡也睡了，摸也摸了，你该不会是想始乱终弃吧？”
“……”
“师尊不说话是不愿意吗？”
慕朝朝伸出手，将他禁锢在下方，眉眼含笑：“师尊要是不同意，那本座今日就亲到你同意为止。”
“若是还不行……”她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喃：“那就生米做成熟饭，师尊应该就会同意了吧？”
迟煜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错愕，随即肃然道：“朝朝，你当为师是什么人？”
“不是人。”
“你……”
“师尊在徒儿眼里不是人。”
慕朝朝伸手轻抚过迟煜清冷的眉眼，红唇贴近他的耳朵，轻声呢喃：“在徒儿的眼里，师尊是九天之上高坐神台，俯视众生的神祗，不食人间烟火，即博爱又薄情。”
“却也是诱惑徒儿自愿跌入深渊的妖，为了得到师尊，徒儿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违背良心，粉身碎骨，不顾世俗的眼光……”
她顿了顿，低低笑了起来：“师尊，你说该怎么办呢？”
说罢，还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咬了一下。
迟煜浑身一震，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将她推开，却因为修为全无的原因，力量相差太大，根本做不到。
他出言轻斥：“朝朝，放开为师。”
“不放。”
慕朝朝见他脸上难得出现了平静以外的表情，不由轻笑：“师尊不知道想吃什么，那我们不如继续昨夜之事，晚些兴许就想到了呢？”
“朝朝。”
迟煜唤了她一句。
“嗯。”
慕朝朝乖巧地点头。
又重新趴在他颈间，温声细语：“师尊，我们一直这样抱着，早晚是要出点什么事的。”
迟煜闭了闭眼。
他很清楚以慕朝朝那执拗的性子，如果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手段之下，沉吟良久，开口道：“朝朝，你随意做什么，为师都吃。”
“毒药也吃吗？”
“嗯。”
“毒药都敢吃，师尊是被徒儿欺负傻了吗？”
慕朝朝笑了笑，纤长的手覆上了他的掌心，十指紧扣：“徒儿知道师尊为人端方守礼，定不会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有任何不轨之举。”
“但徒儿心疼师尊，魔域寒气颇重，师尊身体这般孱弱，如何能受得住，可说到放手，徒儿亦做不到。”
“师尊可以再睡一会儿，徒儿先去准备早膳，大婚之前，我一定要将你养回原来的样子，至少不能风一吹，你就飞走了。”
她说着，便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推门离去。
迟煜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垂了垂眸，心中有千万种思绪涌动而出，却终究化成一声叹息。
他闭目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心绪，才起身下床，刚走出殿门，就感觉到温热的光线落在脸上，时辰已是不早。
“阿煜，你们昨夜住在一起了？”
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迟煜循着声音走去，坐在了竹林旁的石凳上。
他颔首：“是。”
“尚未成婚，你怎么能跟慕朝朝……”
钟离夙本想说他两句，但扫见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叹气。
他眉头紧锁，一瞬不瞬地盯着石桌对面那人坦荡的表情，心中一堵。
“师弟，你如果真心喜欢她，师兄便让她把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遣散，怎么也不能让你受这等委屈。”
“天源大陆欠灵氏一族的太多了，而你们族规，就算只剩下一人也必须坚守下去，一生一世一双人，背弃者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阿煜，你真的想清楚了？”
迟煜静默良久，缓缓说道：“这些我自己知晓，师兄不必担心。”
“决战还没开始，胜负未定，你真的准备好要去魔域了吗？”
“嗯。”
“可是你们……”
钟离夙欲言又止，看着迟煜的目光满是复杂。
迟煜垂了垂眸，淡淡道：“大师兄明知道是垂死挣扎罢了，别说一个灵云门，就是如今十大仙门之一，也不可能与整个魔域对抗。”
“朝朝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子，以前是我没有护好她，如今我在她身边，多少会劝解一些。”
钟离夙苦笑一声：“你是师兄一手带大的，师兄知道，你做好的决定，便是谁也劝不住。”
“且不说违背族规与妖魔结为道侣，就说她后宫众多，灵族的同心契便是不能结，无契，不成婚，这是规矩，你打算怎么办？”
迟煜眼帘微垂，一语不发。
“但凡她没有入魔，师兄也不会干预太多，现在这般境地……”
“大师兄。”
迟煜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清冽平淡：“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守着灵云门，莫要违背了师尊遗愿。”
“我现下的身体状况，还能活多久皆是未知之数，随着生机耗损，最近封印的能力越来越弱，我早晚是要带着邪神一起死的，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钟离夙微愣，眼眶通红。
“大师兄，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不必为此难过。”
“阿煜，倘若真有那一日，大师兄陪你一起，这般，黄泉路上我们师兄弟又能重聚，想必他们亦在等。”
迟煜抿了抿唇，不语。
钟离夙望向他，语气轻缓而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