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如盘，星河晦暗。
漆黑的夜色笼罩于茫茫天地。
夜鸮嘶吼，在山谷之间回荡着婉转而嘹亮的悲鸣，寂寥不断蔓延滋长，在这一刻，世间万物都变成了虚影。
慕朝朝立于山巅，目光幽幽，落在远处流转着光华的护山大阵上。
那其中，正是灵云门。
曾经她离开的时候，这里乃是众修士所向往之地，修真界第一仙门。
而现在，七大峰主去其四，剩下的三个，一个封了自己本命武器，一个修为全无变成废人，还有一个重伤多年未愈。
就连接管主峰的亲传弟子，也只剩下一个君陌，再就是自己这个，背弃仙门又入了魔道的逆徒。
昔日风采，不复存。
即便心中有千万种念头在翻涌，想进去看看记忆里的地方，想去看看他过得如何。
但不能。
还不是时候，没有灵云门出入的玉牌，也没有人引领，一旦强闯必会打草惊蛇，引起整个仙门的骚乱。
她定定地看了很久，最终收回视线，刚欲转身，便见天边有几道身影御剑而来。
神识一扫，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些人的装扮和服饰，很快就确认了那些人是灵云门的弟子。
他们一边御剑，一边聊着仙门内务。
一个小弟子忽然出声插了一嘴：“师兄，这次我们任务才做了一半就被召回仙门，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别胡说，风平浪静这么多年，能有什么大事？”另一个弟子道。
“七师叔常年卧病在床，不会是……”
“不可胡言乱语，有什么事等回仙门掌门自会告知。”为首的弟子皱眉，出声轻斥，眼底却浮现几分担忧。
他们这群人，除了几个内门弟子，剩下的全部都是外门，连御剑都不会，只能被带着飞。
这次仙门召回所有在外弟子，想来事情必然不简单。
众弟子应了一声“是”，也不敢再多言。
“救命啊！”
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那为首的弟子蹙眉，吩咐道：“前面好像有人求救，你们先行，我去看下怎么回事。”
“是，言师兄。”
其余弟子应了一声，继续向仙门飞去。
言默离开队伍，循着呼救的地方快速飞离，借着冰冷的月色，只见一名穿着灵云门外门弟子衣裙的少女跌倒在地，她头低垂着，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这位师妹，你没事吧？”
言默落到地面，迈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听见声音，少女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沾了尘土，依旧可以看出精致的五官。
却见她眼中映着惊恐看向他的身后，声音轻颤：“师兄，小心！”
言默一愣，下意识回头。
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宛如一汪血池。
他瞳孔猛缩，抬手就是一剑刺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那厉鬼竟不避不躲被他一剑刺中鬼丹，就那么化成一团黑雾消散在眼前。
与他同等级的厉鬼，就这么死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多想，耳边就传来少女清越的嗓音：“师兄，你好厉害，那鬼物追了我半个山林，吓死我了。”
言默愣住，扭头看向她。
少女一双秋水明眸带着明显的崇拜与惊讶，眼神干净澄澈，看起来很是纯粹。
“多谢师兄仗义出手，不然我就凶多吉少了。”
少女站起身，冲着他灿烂一笑：“我叫慕月，是刚进门不久的外门弟子，师兄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回仙门？”
“你……”
莫言刚想问些什么，就见这位娇滴滴的慕师妹眼眶一红，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师兄。”
随后她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我本是去山下采办物资的，不小心丢了仙门玉牌，一直没能寻到，回不去仙门，还遇见了邪祟，真的好可怕啊！”
“呜~”
她捂着脸低低哭泣了起来。
“别哭了，师兄带你回去。”
言默心底蓦然一软，叮嘱道：“明日天亮记得去补办身份玉牌，以后做事不能这般……不小心。”
“还有，采办任务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子去，下次记得多叫几个人。”
“是，多谢师兄提醒。”
慕朝朝哭声一收，抬眸，笑得眉眼弯弯。
“天色已晚，我们赶紧回去吧。”
言默御起飞剑，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好，麻烦师兄了。”
慕朝朝乖巧地笑了笑。
她纵身一跃，站在后方，与他共乘一柄飞剑，穿过灵云门护山大阵，飞回了仙门之中。
一回仙门，言默就将她送到了外门弟子所住的院落前。
“慕师妹，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别忘了去补身份令牌。”
“我记住了。”
慕朝朝挥了挥手：“师兄慢走。”
她目送着言默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随后收敛神色，化成一道黑雾向灵青峰飞掠而去。
一缕清辉从竹林的缝隙洒落在蜿蜒曲折的木栈道上，映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晕。
微风拂面，竹香清浅。
这一切都很熟悉，在曾经的记忆里，却也因太过久远而无比陌生。
慕朝朝顺着木栈道，一路走到峰顶。
抬头看去，清风殿的大门竟是上了锁，摇曳晃动的竹影映在殿墙之上，看起来冷冷清清。
刚跃上墙头，就听见一道清冽平淡的声音响起：“是谁？”
她爬墙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去，入眼便是竹林拐角处的石桌旁，端坐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一袭白衣胜雪，垂长的华发散落在后，眼帘微垂，薄唇轻抿，周身萦绕着清贵疏离的气息。
慕朝朝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他，脑袋有片刻空白。
她真的，又见到他了。
许是见她半晌没有回应，那人一双深邃如寒潭般的眸子望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疏淡，如一颗精美的琉璃，清澈，冰寒。
可慕朝朝知道，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目光下移，那条覆目冰绡正缠绕于他修长的手指上。
那手指骨节分明，如玉雕琢，和记忆里比起，却是消瘦得厉害。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到访。”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沁凉，让慕朝朝回过神来。
“呵~”
她轻笑一声。
随即飞身而下落入院中，一步步逼近。
“师尊，不过数十年未见，怎么就变成这般样子了？”
迟煜眉宇微蹙，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慕朝朝一手捏着他的下颚，一手捋顺他耳畔的发丝，冷笑道：“师尊这副柔弱的模样，真是让徒儿好生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