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黑色绸缎般铺展开来。
远处一座山中惊雷闪烁，电芒如蛇，穿梭交织在一起。
“轰隆！”
一声巨响。
惊雷在漆黑的苍穹炸裂开来，那耀眼的紫色霹雳，映在了观景台上，慕朝朝的眸中。
她偏过头，看向立在身旁之人。
雷芒闪烁，照亮了他清隽平静的脸庞，那双狭长的凤眸深邃似海，一望无际。
迟煜长身玉立，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宛若一株孤傲挺拔的青竹，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疏离的气息。
不沾纤尘，不染世俗。
慕朝朝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了一句：“师尊，世人都说你天生薄凉，不与任何人亲近，是因为大道无情。”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迟煜的手臂，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雷海，声音轻柔而认真：“所以，师尊所修，当真是无情道吗？”
迟煜垂下眼帘，眸色微暗，没有答话。
“没关系，不管师尊修的是什么道，也不管师尊是什么样子，徒儿都喜欢。”
慕朝朝唇角微微翘起，低低喃喃道：“徒儿只希望，师尊能够一直都在，只要在徒儿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徒儿就很开心。”
迟煜眸色微动。
低下头，入目便是那小姑娘一双晶亮无比的桃花眸，像夜空璀璨的星河。
她仰起头，看了过来，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师尊说一切都等从极雷之海出来再做定夺，那在此之前徒儿也不再纠结。”
“只是这雷灵珠只在传言当中，若是寻不到，师尊也莫放在心上。”
“翼瑾辰的神识在徒儿身上已有些时日了，不是也没什么事发生吗？”
“徒儿不会离开师尊，永远不会。”
慕朝朝的声音轻柔婉转，似黄莺鸣啼，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心疼。
“朝朝。”
迟煜突兀地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这传说是真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为师也定会为你寻来雷灵珠。”
“翼瑾辰身负半神之力，神识不可小觑，你现在无事，有可能是与你的身世有关。”
“但此事不能赌，因为输了，或者你死，或者被嗜灵宗捉回去，成为第二个翼瑾辰。”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为师想看到的结果。”
慕朝朝闻言怔了怔，沉默片刻，抬头，望进他的眼底。
迟煜眸色微敛，淡淡说道：“你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为师自会护你安好，就算寻不到雷灵珠，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的语气笃定，又平缓得让人心生安稳。
可不知为何，慕朝朝却感觉这话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底，微微刺疼。
“师尊。”
她轻唤了一声。
“嗯。”
迟煜看向她，淡声道：“为师在。”
“师尊还是别再说这些话了，徒儿承受不住。”
慕朝朝仰起一张小脸，冲着他笑得灿烂，眸子却布满一层水雾：“如果当真寻不到雷灵珠，不能祛除翼瑾辰的残识，那徒儿不管是死，还是被嗜灵宗盯上，皆是我命。”
“师尊别太难过，也不许做出任何傻事，徒儿要师尊好好的活着，纤尘不染，高坐那把至尊椅上，被世人仰望的活着。”
“你可以不喜欢徒儿，也可以拒绝徒儿的感情，没关系。”
她唇角勾了勾，眼中满是执拗：“只要师尊好好的活着，对徒儿来说，就够了。”
她的话，字字铿锵，一字一顿。
“世间万物相辅相成，一切都会有办法的，你别想太多。”
迟煜安慰道。
“师尊说的是。”
慕朝朝伸手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甜甜一笑：“多谢师尊。”
“你我师徒，无需言谢。”
迟煜轻叹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四目相对，只余沉默。
半晌后。
迟煜侧目，看了一眼远处的雷海，薄唇轻启：“朝朝，以往此处镇守的修士，皆是在外围采集一些灵药，修为高些的也只能往深处不过百里。”
“可这一次，要去的乃是雷海中心，为师趁这几日备一些所需之物，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慕朝朝听了他的话，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为何不让徒儿一起去准备？”
“听话，这几日若是无聊，就与仙门其他人在雷海外围采集灵药，不可前往深处。”
迟煜见她秀眉微蹙，欲言又止，便又解释了一遍：“为师要去各处检查防护阵法，还要去收集一些灵物，炼制此行需要的避雷丹和定风丹。”
“你那日顿悟，修为应该有所精进，这几日不可懈怠，为师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快进入先天期了？”
“嗯，师尊猜对了。”
慕朝朝点了点头，轻笑道：“现在是筑基期十二层，随时可能步入先天期。”
“等师尊忙完这几天，下次见面，就会拥有一个先天期的徒儿了。”
“师尊，高不高兴？”
她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底满是调皮的光芒。
“嗯。”
迟煜微微颔首。
稍后，见她一脸不满意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为师很高兴。”
慕朝朝定定地看着他，抿唇一笑：“徒儿也高兴。”
“我家师尊可是修真界第一剑尊，清如皎月，皑似白雪，翩若谪仙临世，是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何其有幸，能在这滚滚红尘，业火熊熊的尘世，遇见师尊。”
“徒儿会努力修炼，变强，与师尊并肩站在一起，让皎月高悬，让白雪不染世尘，让世风清正，让黑暗永远无法挣脱禁锢。”
“师尊在哪，徒儿便在哪，师尊所愿，徒儿都会努力去达成。”
她的笑颜明媚而温暖，像是阳春三月的朝阳，明晃晃，顷刻间就能温暖人的心底，祛除阴暗和冰冷。
迟煜心头微颤，缄默无言。
须臾后，声音平静地说道：“朝朝，夜深了，为师送你回去休息。”
“好。”
慕朝朝乖巧地应了一声。
悄悄将身旁之人的袍袖攥进手心里，跟在他身边，一路往回走。
半柱香的功夫。
两人已经回到了灵云门所在的驻地。
慕朝朝站在寝殿门内，依依不舍地望着门槛外，那抹颀长的身影，柔声问道：“师尊，你住在哪里，远不远啊？”
“住隔壁。”
迟煜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哦，师尊晚安。”
慕朝朝挥了挥手，“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殿门。
怕再多看一会儿，就要天亮了！
她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唇角微扬，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