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人凤羽珩认得,是淳王府的人。
黄泉一见马车奔着这边来,赶紧就迎了上去,就见里头有个小丫鬟下了车来,然后一个一个地往车下搬着食盒,一边搬一边大声地跟黄泉道:“这些都是府里厨子做的,七殿下吩咐奴婢送出来给县主和九殿下吃。”
黄泉扭头看了凤羽珩一眼,见她转身回了睡帐,便叫了忘川一起把食盒都提到睡帐里去。
那丫头也跟了进来,冲着凤羽珩行了礼,道:“殿下说县主和九王爷在城外实在辛苦,既然不让他出来,那好歹就吃一口他送的饭菜,也能让他心安。”
凤羽珩无奈苦笑,“知道了,回去跟你们殿下说,就说……就说谢谢他。”
那丫头没再多说什么,俯了俯身,又匆匆地回城去了。
忘川问凤羽珩:“小姐吃饭了吗?”
凤羽珩点头道:“我跟殿下都吃过了。”再打开食盒看了看,里头居然还有一只大肘子,她失笑,“诊帐里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头,你们把这肘子拿去分了给他们吃吧。”
黄泉说:“会不会太浪费了?这可是七殿下专门给小姐和殿下做的。”
她摇头,“不浪费,食物只有给最需要它的人吃下,就不算浪费。七哥送这些东西来,我跟九殿下一顿根本也吃不完,放久了又不新鲜,给那些孩子吃正好。”
黄泉没再说什么,端着那肘子出去了。再回来时满面带笑,大声地道:“小姐你是没看到,那几个小子一看到肘子,眼睛都放光了,还好肘子够大,几人分分,每人都能得不少的肉。郡主给他们每人又加了半碗稀粥,几人吃得可香呢。”
凤羽珩瞅着黄泉就笑,“还说人家小孩子两眼放光,我看你这双眼睛也冒光了。”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食盒里其它的菜,跟两个丫鬟道:“吃吧,我知道你们其
实比我还辛苦,我都睡了你们还没睡,干得最多吃得最少,再这么下去,你们该说我是坏主子了。赶紧的,每人至少要吃一个狮子头。”
两人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忘川小声说了句:“小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然后也不客气,拉着黄泉就去拿筷子,直奔那盘狮子头就夹了去。
黄泉动作快,一只狮子头已经被她用筷子插起来一小半,正要往嘴里送呢,突然就听到帐帘被人猛地一掀,有个声音喊了起来--“别吃!”
她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就把筷子扔了,正在庆幸上面那块丸子肉没掉到地上,就见那冲进来的人几步上前,抬起手一把就将黄泉的筷子给打掉了。
黄泉急了,就要发火,一扭头,却见打了她手的人是舞阳郡主玄天歌。她那股腾升起来的火气瞬间就熄了下去。
“郡主,怎么了?”忘川看出玄天歌神色不对,紧着问了句:“为什么不能吃?”
凤羽珩已然将眉心皱了起来。
玄天歌指着那些食盒跟几人道:“菜里有毒!”再去抓凤羽珩:“你快到诊帐那边看看吧!那几个孩子才吃了几口肘子,居然就口吐白沫,脸色发青,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什么?”黄泉大惊,想再问几句,凤羽珩和玄天歌二人却已经跑去了诊帐。
忘川扯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去看看。”
她们冲进诊帐时,就见那鬼医松康正蹲在地上,仰着头跟凤羽珩说:“是砒霜,大量的砒霜。”
玄天歌人几乎都在哆嗦,她完全无法相信,喃喃地问:“黄泉送过来时说是七哥给的,七哥给的东西里怎么可能会有毒?”
这也是凤羽珩想发出的疑问,不过,眼下她没有时间去想更多,总是要先救人再追责。她伸手入袖,在空间里翻出三片催吐药来递给松康:“催吐的药,喂下
去,一人一片,抬到外头去让他们吐个够,然后再送回来。”她指着昨天做过手术的那个临时的地方道:“送到那里。”说着,人就已经抬步往那边走去。
忘川黄泉想要跟着,被她拦了住,只将帘子一拉,人瞬间就闪入空间内。
二巯基丙醇,肌肉注射类药物,她将针剂和药品从空间里拿了出来,不多时,松康也将三个病患送了回来。
三人经过催吐之后已经有些好转,人有了意识,只是神智还不是很清楚。
凤羽珩当着松康的面将药剂抽到针管里,并告诫松康:“看仔细了。”
松康立即明白这是凤羽珩在教他,赶紧认真看去。凤羽珩亲自给两个人做了肌肉注射,然后到第三个人时,将一支新的针管交给松康,“你来。”
松康小心又谨慎地把针管接到手里,学着凤羽珩的样子抽取药液,再给肌肉消毒,最后,果断地将针头插入肌下,药液缓缓地推了进去。
他手法到底不如凤羽珩娴熟,半昏迷的病人都疼得叫了起来。松康有些担忧,问向凤羽珩:“是不是扎错了?”
她摇头,“没有,熟练度的问题,多做几次就好了。”她将东西收好,又将一袋子新的针管也放到边上,再对松康说:“听着,就按照刚才的剂量,最初两日,每两个时辰给他们一人注射一次。第三日,每六个时辰注射一次。第四日起,每天只注射一次就好。这种针要连着注射七天,都交给你,药品不够再来找我要,有问题吗?”
松康摇头,“没问题。”再看看那个还在叫着疼的病人,尴尬地道:“我会尽量不让他再疼的。”
凤羽珩摆摆手,只道:“你留下来观察一阵子吧。”然后转身走了出来。
外头,玄天歌一直在等她,见她出来了,赶紧跑上前,拉着她的手急问道:“阿珩,到底是哪里
出了问题?七哥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毒?”
这个问题,凤羽珩在给中毒者打针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考虑的结果是,玄天华送来的东西的确不可能有毒,但那是从前,如今的淳王府里,还住着一个俞千音。
这话没等凤羽珩说,黄泉就主动把话接了过来:“郡主,这毒跟七殿下肯定没关系,怕是那个女人下的。”
“哪个女人?”玄天歌随口说了一句,可马上也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俞什么的?”
凤羽珩点点头,“俞千音。”
“他妈的姑奶奶砍了她!”玄天歌发起狠来那绝对跟她皇伯伯是一个德行的,一个没有皇帝样,一个没有郡主样,什么淑不淑女,用她的话来说那就都是狗屁,她玄天歌想砍谁,那个人绝对活不到第二天。
可那都是从前的话了,眼下她人在城外,还有这么多难民等着她救。她是郡主,是当朝唯一的一个郡主,她出面就跟玄天冥一样,是代表着皇家,这种时候必须以大局为重,所以那个俞千音……“要不我派暗卫去杀了她吧!阿珩,你别动手,这事儿不能脏了你的手。我不知道七哥对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按说不会有什么,但万一要是有,阿珩,不能让七哥恨你,所以这事儿我来做。我是他的妹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玄天歌的话是很让人感动的,凤羽珩曾不只一次的庆幸自己结识了玄天歌这几个朋友,或许她们因为各自的原因并不常在一起,并不能像在二十一世纪那样随时随地都相约去逛街吃饭。但不管多久不见,都依然没有半点生疏,彼此可以为对方尽自己所能,扫平一切障碍。
她反将玄天歌握住,手下用了些力,口中却是道:“不必。那个俞千音,我来收拾,但不是现在。我们是大顺的子民,你更是皇家血脉,对于你
我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帮助大顺渡过难关,比帮助这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百姓继续活下去更为重要。你放心,她一份肘子害下的三条性命,我都一笔一笔地给她记着呢,秋后算帐,不晚。”
玄天歌也知道,凤羽珩一向嫉恶如仇,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她说要算帐,就绝对不会手软。于是也不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厨帐了。”
凤羽珩却提醒了一句:“这个事儿先不要和七哥说。”
“我知道。”玄天歌摆了摆手,出了帐去。
她再提醒忘川和黄泉:“不要让七殿下知道,我们不在城里,老三和老四必然蠢蠢欲动,不可以让这件事情分了七哥的心。”
忘川点头,“小姐放心,咱们不会说的,只是如果城里再有东西送出来怎么办?”
凤羽珩笑笑,“收,照收不误。你们放心,她下过毒的所有东西,将来我都会一样一样地摆到她的面前,不吃都不行。”她说完,转身出帐,到了睡帐那边,袖子一拂,桌上的食盒便被收尽空间里。
玄天冥刚好进来,看到她这举动就一愣,随即问道:“听说七哥送来的东西有毒?”
她挑挑唇,“那俞千音越来越不老实了。”
“你收到乾坤里干啥?有毒还不扔了?”他不解,“可别吃错了。”
“放心。”她扯扯他的袖子,“乾坤空间里有自动保鲜的功能,外头放进去的东西,放的时候什么样,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连冷热都不会变。所有的菜我都给俞千音留着呢,好不容易做的,总得让她自己尝尝香不香。”
暴雨还在继续,离钦天监所测的雨停之日还有两天。
此时,皇宫大内,月寒宫的门口,有一身着龙袍的男子正无力地拍打着宫门,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可是说着说着,竟是猛地一口鲜血喷到了宫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