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没多久就进了家,颇具规模的酒楼,小二那是见着迎来一脸堆笑,陪同在红衣男子四人身旁,寸步不离,待几人上了二楼,店里伙计引着四人落座,楼里也不用再多做吩咐,不一会就上了店里的好酒好菜,鸡鸭鱼肉不可谓不齐全。
极目远眺四方,夕阳无语渐渐向西下沉,燕归愁,默默无言落在了人家的屋檐下,在那条用灰石板铺就成的小巷内,方才那群唧唧喳喳,吵吵闹闹个不停的孩童,眼下也已然离去。院落内也就只剩下了一个老人,和自家院落里的两只小苗猪,小小童子鸡也追在它俩屁股后边儿,叽叽喳喳跌跌撞撞。自从讲完故事后就一个人一直坐在晃晃悠悠的摇椅上,闭幕,面朝老天爷的老人,现如今至方才还在与那群孩童们坐在一起,讲着故事,玩耍着的垂暮老人,正右手不停地敲击着椅面,左手提着只有些,微微泛黄的破旧酒葫芦,不时就往嘴里灌上几口,葫芦里装着的辛辣酒水。
不清忘形,倒也显得爽然摇荡,逍遥快活。
可转念一想,再听那温馨热闹的家家户户,巷弄,街道里头人们的欢声笑语,回过头来再瞧见这一人的土墙小院儿,确实是显得有些过于寂静,雾惨云愁了。
院落内,躺在那张摇椅上的老人,现在却更像是天地间,独自飞行的一只沙鸥,尽显孤独,山寒水冷。不过也还好,自个儿这葫芦里喝着的酒水,还是热得心里暖和着呢。
鸟啼花落,遥想当年,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站在那人身前,横剑在前气象万千,吞长江!
草木黄落雁南归,坐悲满头双鬓不能忘,春未老,春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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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眼看那重伤的血衣男子当今几乎奄奄一息,正在上空一摇一晃地悬浮不定,形如枯槁,残枝败叶,但枯枝可以重生,人不说也许也是可以,山上神通武夫濒临死亡也是可以,枯骨生肉。但他桃泛,可惜不修武道,眼下也就靠着一口元神精气,千辛万苦挣扎着吊命罢了,煎熬之间桃泛面色却是渐渐愈发红润了起来,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红玉模样,红润有光。
千红如画中花。
眼见桃泛困难地抬起左手,五指不停变化着各种结印,而右手则是无力地垂在身旁,随风摇摆,就看着这位几乎半赤着上身,五指结印再不停变化的凄惨男子。吐出一口元神真炁,气血真髓在如今“气府血府”内如万马奔腾。
可在那之后自身窍穴中枢,已然越发紊乱岌岌可危,濒临崩毁。
目睹男子双眸的两只眼白、近乎是散发出了逼人的紫芒,朝着四周扫视看去疑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在他那骇人目光之下,当近乎瞧遍了整座宜州城的每个角落,直到最后,却似乎还是没有找到想要找得满意的人或物。
于是奄奄一息的桃泛濒死,便又把目光投向了四周的山林田野之间,再双目紫芒扫看周围之后,桃泛的身躯却是猛然一震,双眼瞪得老大,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城东的一座被沐浴在黄昏中的,山林之中……!
眼下的山林呈金红色,可在桃泛眼中,金红色的山林,却是又多出来了怎么一缕白芒,正在一闪一闪的闪耀,照耀眼帘。
阁楼断霞光,明月飞影,幕帘卷起想要放下,难…难…难。
只见着那一缕霞光,就在眼下是何等璀璨,打破云霄穿过天门,望见那龙楼凤阙,不过尔尔。
眼前景象,但凡要是放在一般人眼中,是到死也看不到的,可要是放在了那些个修炼了特殊瞳法,阴阳风水八卦之术的修士,或是练气士眼中,等到了自己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那眼前的光景确实是会如同黑夜中的明灯,耀眼如日暮一般夺目。
于是只见桃泛,面容激动,苦海茫茫感激涕零。虽然眼下桃泛明知道自己生死,系于眼下,可是心中警惕狐疑,半点不少,就连当今的面庞那也是阴晴不定,连连变化不停,直至到了最后,目光洞见他一咬牙似做出了巨大取舍与选择,就好是赌徒在最后的押注时,决定拼一次赌一把,押它个倾家荡产!
而今见着此刻从桃泛眉心深处,缓缓竟钻出来了个、全身散发着五色光晕,浑身不着片缕的大胖娃娃。眼见着这从眉心之中,钻出来的胖娃娃看起来也就一两岁左右,小手小脚都是胖乎乎的,在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关节处,眼睛还可以看到有着明显的纹理折痕,再加上,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看起来那是可爱无比呀,保管父母老人见到看着都会心生怜爱,如家传宝物一般,细心呵护。
如今见他从桃泛眉心里面儿,蹑手蹑脚地一步步爬了出来,又晃晃悠悠地缓缓站起了,胖乎乎的身子,这胖乎乎的小人儿,全身五光流彩,但又虚弱得几乎透明,要是不细心看连个小脚它都望不见,离得远远儿地用手比划着,那还是看起来如风轻轻吹过就会立刻马上消散似的,影影绰绰。
他缓缓站起身子,又慢慢张开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在他睁开的眼眸中,却是没有那像孩童般纯粹的目光,有得只是在直觉上的一种,九死一生在命悬一线之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冷漠蔑视与一些索然……
他的目光渐渐森冷,环顾四周,胖嘟嘟的小脚丫却向前轻轻踏去,身影一个扭曲间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了踪迹,烟消云散的同时,在消失的五色元婴,后面的肉身本体也如同是没有了牵线的木偶、四肢瘫软坠落在了林中。不一会便引来了群,嗜血的野兽把其肉身啃咬,糟蹋得不成鬼样,脸部也已面目全非,让人无法辨认。
……
而今华阳山脚下,眼瞅着有一背筐少年郎,他身穿灰衣,发髻上还别这个被擦得锃光瓦亮的木簪。少年郎鼻梁挺拔,面容消瘦,可虽说面容是消瘦了些,但也不缺少男子的骨气英气在此人身上,双眸中,似还存在了那么一缕坚毅气度,只是人还年轻不显山漏水而已。
沿沿小路是华阳山通向宜州城的必经道路,眼下月亮笑弯了月牙儿,已是日落西山黄昏来袭,昏暗的天空席卷大地,天空云朵处处,且有月光照明,倒也能看得见,回家的路径与方向。
当下许渭轻也就行走在道路旁,见他距离城门已然不远,可以说近在咫尺。
但却偏偏就在此时许渭轻他却停下了行走的脚步,瞥见他皱着眉头,是觉得身后阵阵发寒,在不知不觉下,已经冒出了不少的冷汗,甚至衬褂都在不经意间也随之湿透,许渭轻自己身凉,心寒,回头向后望去,却是只得见着四处空空如也,除了浓密的灌木丛和一些树木之外,便一无所有了。
但是许渭轻身体的周围,却是只觉越发阴冷,诡异了起来。
许渭轻再次扭头,看向背后四周,却还是只见闻听,周围出奇的安静,依旧是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外,甚至都听不见了,树林里的蝉鸣声响,自己回过头来,已然都可以听得到、自个儿的心跳声,正在怦怦…怦怦地跳动着让人不由心里发怵,汗毛耸立了起来,许渭轻自己额头不禁已是,冷汗直流也就在这时,身前方右侧竟走来了个,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老妇人……!
月光下,模糊看见她身着一身黑色醒目的麻布衣裳,双手拄拐,正亦步亦趋,身体也是晃晃悠悠,看着年迈老人甚至都会有种错觉,似乎是在她下一瞬下一步就会跌倒的模样,见着她正向着许渭轻一步,一步慢慢走来,让人不禁有些悚然。
许渭轻自己与她左右前后,正面相遇,眼看着老妪向着自个一步一步地走来,当下已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了,生怕不知怎的就惹恼了,这位莫名出现的老婆婆。
许渭轻本还想着低头,装作啥都没看见,然后快速走过,躲开了这事便是,但老天爷不讲究啊,于是乎也就跟着天不遂人愿了,意料之外合理之中,也就在两人快要擦肩而过,这时,那老妪却突然转头,张口问道:“公子啊!我见你应是本地人吧,老太婆子我啊。腿脚不太好,眼睛虽然还能看得见,但也昏花得越发厉害了,今儿你也瞧见了,咱们眼下有缘,以后说不定也有缘,再遇见呢?”
“你看你小伙子家的,小脸儿都白成啥样了,莫怕莫怕,老婆子我虽然老了但也不碰你一下然后倒地上,叫你给铜板要不就不走了。咱自己可不为老不尊,倚老卖老叫人唾弃。我啊,也就想着给你打听个地方,可否啊?”
许渭轻身体不由自主,听到了那身旁,老妪说话如碎片摩挲的声音,不禁就浑身发毛了起来,但自己还是硬着头皮试探问道:“老婆婆,您看这大晚上的、您老人家咋就到这儿来了呢?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傍晚没地方去啦,就逛出了城,这天黑走道眼还不好,都快上山了都。那婆婆您,您,您晚上心里想着去哪儿呀!?”
老妪见他说话结结巴巴,喉结滚动吞咽唾沫,大汗淋漓的模样,不光没有笑话,反而缓缓闭上了双眼,抬头哀叹,道:“孩子,这一劫咱俩谁也逃不开,老话说畏天知命。说得秦广那儿,怎么走哪?”
许渭轻听她最后言语,不等她把话说完、那就是快马加鞭、憋着要吐血的冲动拔腿就跑。
身后背着的竹筐内也是碰得叮叮作响,看这样子是真拿出性命来,拼了命的狂奔了,毕竟鬼怪生死在后,自己小命关天,再不拿出看家本事也不合适了不是,许渭轻没跑多久,便就瞧见了城门在望,可随后不管他再怎样努力地奔跑,始终都是只能瑶瑶看到城门,身形身影却是始终,再难寸进半步。如此一来,这就让许渭轻不由得心中想要哭爹骂娘了啊,不过转念一想,这年头儿骂谁也都没用,不由心中已经萌生出了一种望而生畏,大恐怖。
不过让人更加绝望的是自己竟渐渐发现,身后背着的竹筐,正在一点点增加重量,且越来越沉、似要把人压垮、压趴在地上似的,许渭轻此时只觉自己再难承受,任由其重量上升,不由得就向后筐内望去。苍天可见,身后竹筐里面儿,正盘腿坐着个身穿青色戏服,青衣绣有银凤,长发整齐及腰,披在身后,两鬓发丝则是垂在身前,随风飘摇晃动,右手,水袖扶于膝前,左手水袖下垂,轻轻扶着下巴,双目紫瞳,正面含笑意地望着转头看来的少年郎!
当下四方天地周遭,不知是谁在说话,“天圆地方即东,南,西,北,重浊之气下坠于地,山泽通气。”
“坤,地阴纯居,阴气盛于北。”
许渭轻目前,无暇顾及这四周环绕的话语,正想回头望来,二人不由面面相觑,许渭轻只见身后筐内,那青衣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相貌与容貌,可眨眼再看,却又变成了,方才老妪的模样,他不由分说,急忙转头连连揉捏眼眶。转头向后再次望去,却见这人,每次见到都各不相同。
“有老者,有老妪,有妇女,甚至还有男女孩童,自觉变化万千,瞬息之间天空风云变幻。”
许渭轻本还想着连忙把筐放下,但却不料在看到这一幕后,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甚至都没有大喊一嗓子的机会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目光在模糊双眼闭合之前,昏死过去之后,许渭轻昏昏沉沉,弥留之际,看到了双肥嘟嘟的小脚丫,朝向自己步步而来……在那之后许渭轻便只觉得头颅如同甜瓜落地,白眼一翻便不醒人事了。
“炁无形,无质,但此时却有了灵,生而生生,则谓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