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微信通过一下。”
话音未落，黎玥已经从床上弹起来，她连忙捂住手机，避免对面听到这边哀嚎，拉开门走到楼下才重新接听。
对面很有耐心，没有挂断电话。
“喂，祁炀，找我什么事吗？”
“微信，通过一下微信。”对面重复道。
“哦。”黎玥脑子短路了，想起连忙去通过了。
“你在干什么？听到你那边窸窸窣窣的。”
黎玥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没有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有些不确定，情绪平缓了一些后，心脏跳动得明显。
“祁炀，你……这么晚还不睡吗？”
对面沉默了两秒，“嗯，失眠。”
黎玥：“哦。”
再次寂静。
“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又安静。祁炀轻笑一声，“回家还好吗？”
黎玥扣扣裤子边的缝儿，楼下一阵风扑过来，她冷得直抖。
“嗯，还行。”
“我的衣服，记得缝。”
“好，这几天就缝。”
“早点休息。”
“好，……晚安。”
“晚安。”
看着通话记录3分12秒，黎玥忽然笑出声，打个电话就是为了提醒她缝衣服啊。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什么，她拍拍脸清醒，抬头看见对面的寿衣店，黑兮兮的牌匾，一阵冷风吹过。她吓得立窜回到病床上躺着。
黎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护士小姐姐就来提醒她先去做胃镜跟肠镜。
胃镜之前，她在嘴里含了味道想呕的麻醉剂。
小县城的设备比较落后，胃镜的管子跟肠镜的管子，让黎玥受了不少罪。
护士小姐姐再次提醒，“小妹妹，你的家人呢？没人照顾你吗？”
黎玥捂着嘴跟肚子从床上下来，她摇摇头，做这两个项目真的好狼狈，还好没有人在她身边。
报告出来，没有内出血，肠胃也没有伤口，医生抬了抬眼睛，对她说：“去南州市的医院检查吧，那里比较先进。”
黎玥：“……”
合着她白受罪了，终究是要回到那边做检查。她摸着口袋所剩不多的钱，收拾好单子回家。
刚到家，许小英就大声喊道：“玩这么野，现在才回家。”
黎玥咬着下唇，尽量让唇色显得没这么苍白。没去理会那阴阳怪气，“嗯，跟同学玩得很开心。”
许小英没好气地系上围裙去做饭，外婆从外面兜了两裤袋的野果子。
“阿梨，吃不吃？”
话落，洗好的野果子已经塞到了黎玥唇边。
外婆稍稍再凑近，仔细嗅嗅，“怎么有股药味？”
黎玥心惊，她笑笑说，“同学生病了，可能吃药沾到我身上了，好臭哦。”
她边说边急急忙忙回房间，从口袋掉落一张票据。
黎铭走过去捡起，翻开，紧紧皱眉看着纸张上写的病种。
两天很快就过去，四个人坐上了回南州市的火车。
在车上，黎铭靠近，小声问道：“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
“我看见病单了。”
“……”
黎玥只好如实跟他说明，同时也警告，“不要跟妈妈还有外婆说。”
黎铭闷闷不乐，“嗯，知道了。”
之所以为什么不说，她害怕许小英会因为她住院花很多钱而发疯，也害怕外婆年纪大了还要为她操心。
既然她们知道了也不能解决问题，还徒增烦恼，就没必要让她们知道。
黎玥回到南州市，在院子里发呆，许小英已经没有钱了是不能求助的，犹豫了一会，她打电话给黎天华。
“阿梨啊，想爸爸了？”
“爸……能不能借我两千块？”
对面沉默了几秒，问：“没生活费了？”
“我生病了。医生说很可能是白血病或者地中海贫血。”
对面再次沉默，黎玥心酸同时又抱有一丝期待。
“阿梨怎么会生病呢？是不是医生误判了啊？”
“没有，我去住院检查了，现在要在南州市更进一步检查。”
对面沉寂了很久，久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手在禁锢她的脖子。
良久，对面说：“不会有事的，爸爸想办法，给你先打两百块。”
说完，那边就挂了。
黎玥看着远处的篮球场以及湛蓝的天空，嘴角弯起。
她记得那天黎天华去外地走的时候，还对她说：有什么事记得找爸爸。
这一次她又错了，不该在父亲身上寄托任何期望。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最近她连走路都很吃力，会大口喘气。
可她不想死。
黎玥向班主任老周请了两天的假，同时支支吾吾拉着林诗琪在走廊一边。
黎玥往林诗琪怀里塞了一包从乐之城带回来的特产。
林诗琪立马拆开包装，往嘴里塞食物。
“好吃！还是阿梨最爱我！”
黎玥却笑不出来，她欲言又止，还是林诗琪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
“阿梨，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黎玥张张唇，狠下心，说：“诗琪，你能不能先借我两千块？”
“你怎么了？”林诗琪立马紧张起来。
“我……我要去住院，不够钱了。”
林诗琪抓着她的肩膀，“哪里受伤了？”
黎玥一五一十地说了缘由，林诗琪心疼地抱住她，“我先帮你垫钱，我们先去看病。”
这一次不再是她一个人办理住院，有林诗琪陪伴在左右，但是白天要上课，黎玥只能一个人在医院检查。
办理住院的这天晚上。
黎玥从书包里小心翼翼拿出祁炀那撕裂一个小口子的衣服，备好针线，准备缝。
祁妈妈却忽然出现在医院，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食盒。
黎玥一时失语，在病床上愣愣看着门口，“阿……阿姨？”
后知后觉地把衣服藏进被子里。
祁妈妈温柔地笑着走近病房，看着她的小动作，像妈妈一样揉她的发顶，并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来。
她打开食盒，小米粥清甜的味道瞬间弥漫掩盖消毒水的味道。
黎玥小口喝着，忽然觉得有点咸，她抬手擦擦眼泪，笑着看眼前模糊的女人。
“谢谢阿姨。”
祁妈妈收拾好食盒，摸摸她的发顶。
“今天是阿姨生日。”
黎玥震惊，“阿姨，祝您生日快乐。”
祁妈妈温和说：“谢谢你的祝福。阿姨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是祁小景跟我说你生病了，阿姨才知道。”
“好好检查，会好的。阿姨先回去了。”
胃里传来的温暖，让黎玥知道这不是错觉，刚刚那真的是祁妈妈。
至于祁小景为什么会知道，肯定是黎铭这个小鬼头说的。
那祁炀会知道吗？
祁妈妈没有提到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黎玥垂下头，看着发白的指甲盖，她并不想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他看到。
很丢脸。
**
祁妈妈走到楼下，三个人纷纷回头看她。
“她没事，走吧。”
祁小景拍拍胸口，搂着黎铭的脖子，“放心吧，姐姐没事。黎铭，你怎么这么怂啊？姐姐都不敢去看。”
黎铭说：“我姐要强，知道我告诉你，会打死我的。”
一旁高大的少年在把玩手中的打火机，熄灭又点燃，似乎外界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他。
走之前，他看了眼6楼的某个房间，睫毛垂下看不清情绪，舌尖顶了顶一边脸。
祁小景重复道：“你好怂，都不敢去看。”
黎铭掐他的脖子：“我才不怂！”
“谁不敢看，谁怂！”
祁炀兀然“啧”了一声，幽幽看过去，“吵死了。”
两个小男生瞬间闭嘴，转而变成无声的哑剧：你掐我，我捶你。
祁妈妈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自家不说话的儿子。
“我的小太阳哦，怎么不去看看你的同桌？”
祁炀看着窗外，路灯闪过，在他脸上打着明明灭灭的光。
“我不知道。”
祁炀第一次说出模糊不清的答案，连祁妈妈都惊了。黎铭在后座已经睡着，祁小景看了眼自家哥哥。
试探地问：“哥，你今天有点……怂。”
“？”
“不是！不是！就是怪怪的，你以前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你今天好像顾虑有点多。”
祁炀面无表情：“静静今天话有点多。”
祁小景不怕死，继续说：“哥，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这时，黎铭醒了，迷迷糊糊问：“什么喜欢不喜欢？”
“……”
耳朵被吃了吧，这听力不需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祁妈妈把两个小男生送回学校后，车内只剩下两母子。
“你的衣服怎么在阿梨那里？”
祁炀想了想，缓缓道：“她把我衣服撕坏了。”
祁妈妈忽地看过来，那双眼睛充满了震惊，“你对她干了什么？臭小子！”
祁炀无语，知道眼前的女人在脑补少儿不宜的画面。
“妈，别乱想。骑单车，她扯坏的。”
祁妈妈松了一口气，“不就一件衣服，妈妈给你买就是了，怎么能让女孩子给你缝衣服呢？”
祁炀：“……”
反正他呼吸就是错的。
身姿颀长的少年，站在蓝楹花树下，拿出手机，思考片刻，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
黎玥明天要抽骨髓检测，基本就能确定病因了，她有些忐忑。
掏出书包里的试卷准备做完就睡觉，手机震动收到信息。
「祁炀：小同桌？请假去浪了？」
黎玥想了想，中规中矩回复。「黎玥：没有。」
「祁炀：早点回来。」
黎玥拿起笔，在错题集上写下了：祁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