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县城,祖陵往西,约有十里路。
这里,是一片大宅子。
宅子前前后后,全都是千亩的良田。田间,还有百姓,在一直撒种劳作。
宅子的后院,有一大片的竹林。
竹林中,一间小屋。
小屋里,是一方古琴,一壶清茶。茶香四散,李景隆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尤其是加速的心跳,让他更是确信了这一说法。这是在自己的家里,却有这样的感觉。
“满了。”朱允熥提醒一句。
李景隆连忙停手,满出来的清茶,洒在桌子上,掉落几根茶叶。
“李景隆,你这是有心事啊上。”陈则武一边端起满是清茶的茶杯,又似笑非笑的看向李景隆。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臣知罪。只是,不是心中有事。却总觉得,烦躁不安。”
说话时,李景隆还不住的往门口的方向去看。
他总是觉得,那里会发生什么。实际上,那扇门,只是这片竹屋的大门。闲杂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你还说,你没有心事,如此坐立不安。”朱允熥放下茶杯,满脸的笑意。
这座宅子,包括宅子前前后后的地。
都是开国之初,朱元璋赏赐给李文忠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李文忠和李景隆父子俩在打理。
陈则武不在这里,他去了盱眙靠近淮安府的一个村子。
恰恰是陈则武的离开,让李景隆倍感压力。
众所周知,盱眙最大的地主,就是他曹国公一家。别人不敢说什么,可陈则武敢啊。
从新政开始到如今,已经有不少的勋贵们,主动交出自家的地。
李景隆一家,虽说地位很高,但李景隆的辈分很小。他的前辈们,已经开始向朝廷交地了。而李景隆,至今也没什么动静。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实在交不出去。
“坐吧,咱们喝茶就是了。”朱允熥指了指身边的凳子,亲自站起来给李景隆倒水。
李景隆还在发呆,甚至没注意朱允熥亲自给自己倒水。
旁边的管家,轻轻的叫了一声,李景隆才回过神来,“殿下,这可使不得。”
朱允熥仍然提着水壶,并不放下,“李景隆,若是你家有地,交出去便是了。你和陈则武,关系匪浅。只要你肯交出去,想必他也不会过分为难你。”
显然,朱允熥什么都知道。
他不但知道,李景隆为什么会表现的坐立不安。他更知道,李景隆一家,在盱眙县,做了多少的不法之事。
事实上,朝廷里的官员,没有几个经得住查。
朱允熥没有告诉李景隆的是,正是他让陈则武好好的去查一查曹国公一家的事情。但朱允熥也告诉了陈则武,主查在盱眙的事情。至于京城中,可暂且放一放。
和李景隆坐立不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则武的悠闲。
坐在桌前,也是一壶茶。
只不过这茶,不是曹国公府的清茶,而是今年刚刚从武夷山送来的茶。
陈则武身边的夏元吉,显得有些局促。
“大人,国事要紧。”夏元吉小声提醒陈则武。
陈则武笑着摇摇头,“若是国事都得你我亲力亲为,那咱们两人,即便累死了,南书房的事情,都做不完。”
掀开杯盖,用嘴吹一吹。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满了茶香。
“你觉得,今日会顺利吗。”陈则武冷不丁问了一句。
夏元吉仔细思考之后,轻轻的点头,“河南百姓,在京畿领地免税。这一道旨意,发出去很久了。想必两边的父母官,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因此,下官以为,出不了什么岔子。”
陈则武听了,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无论是点头还是点头,这都是对夏元吉的否定。
虽然旨意发出来很久了,但是夏元吉口中万全准备,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就借夏大人吉言了。”陈则武微微一笑。
品茶之际,陈则武的耳朵动了动。他的听力,不知为何,异于常人。他似乎,已经隐约的听到,门口的嘈杂之声。
心中轻轻的叹气,陈则武并没有起身。
“若果真无事发生,倒也是大明朝的一大幸事。”夏元吉也不禁感慨。
这是朱标吩咐给自己的第一件差事,因此夏元吉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给做好。大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只有陈则武,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的放松,变成现在这样高度的紧张。
“走,去前堂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