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百姓渐渐的多了起来。和刚刚那阵的死气沉沉,判若两城。
朱允熥,也饶有兴致,在扬州城里闲逛。
他的身边,除了李景隆腰间一把短刀。其余的人,全都是便衣上阵。
“大伴,你看。”朱允熥抓到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捏在手中。手腕稍稍的用力,竟然把鸭子给掐死了。
巷子口,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穿着华丽的朱允熥。
自己的鸭子被掐死了,小女孩也不敢上去讨要说法。朱允熥的装束,牢牢的挡住了小女孩想要上前的心。
死了的鸭子,朱允熥觉着无趣,随意的丢在一边。
小女孩待朱允熥走远,这才跑过去,把死鸭子捧在手心里。眼眶中,眼泪一直在打转。
“殿下,您看,鸭肉汤店。”李景隆有些饿了,指了指路旁边的小摊子。
摊位上的老妪,打开锅盖,一阵鸭肉特有的鲜香,顿时散开。用大勺子,在锅里搅动。
老妪笑着招呼过往的客人,却没人理睬。
“老婆子,来三碗汤,其中一碗,要大碗,鸭肉要多,多放芫荽。”李景隆大大咧咧的坐在长条板凳上,一头坐空,竟然摔在地上。
朱允熥笑着伸手去拉李景隆。
李景隆一个激灵,连忙跳起来,“殿下,不妨事。臣小时候,经常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摔伤了腰,得亏皇爷送来的药。”
他可不敢让朱允熥去扶,这玩意儿,折寿。
老妪很高兴,这是她这些天来的第一笔生意。她特地把每碗,都多放些鸭肉,盛满了鲜汤,“您几位,慢着点喝,这汤啊,刚出锅,烫的很呢。”
陈则武环视一下周围,放下勺子,“大娘,您这生意可还成。”
老妪一愣,脸色变了变,又低下头,“生意啊,好着嘞。自从这童知府来了啊,扬州城里,谁不是过的滋润。反正啊,我过年时,家里还得了官府送来的肉呢。”
说话时,老妪眼神闪躲,陈则武一看就知道,这未必是真话。
“那您可有儿女。”和老人聊他们的子女,总能聊到一块儿去。
提到子女,老妪的眼神黯淡下来,她的手,还在机械般的搅动锅里的汤,“他们呀,去京城经商了。童知府给的本钱,赚了钱,还了就是了。”
老妪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斜着头,呆呆的看着朱允熥扇子上金光闪闪的扇坠。
“看这个吗。”陈则武拿起扇子,冲女孩摆一摆。
女孩摇头,又被老妪给塞到下面。
“死侠子(死孩子),有你这样偷懒的,快做事。”老妪骂了一句,伸手作势要打。迟疑了片刻,又慢慢的放下,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陈则武没听懂,不过他可以听出这是一句教训孩子的话。
这时候,李景隆放下一个银锭子,“掌柜的,结账了。”
老妪看到桌上那么大的一个银锭子,赶忙追上,“几位,这三碗汤,不过四十五文钱。您给了这么大,您慢些,我拿剪子给您剪开去。”
陈则武把银子放到老妪的手里,“这个啊,我家少爷赏的。你就算是剪了,我家少爷也不要了,带着累赘。”
又突然在老妪耳边说话,“你有话,大可说出来。就算不说,待会也有官兵来骂了拿了你。你年岁大了,可你这小孙女怎么办。难不成,跟着你去坐牢不成。”
老妪一愣,似乎被说到了心坎里。
见说了有反应,陈则武继续小声说道,“说出来,我家少爷心软,还能帮帮。你不说,心再软,也帮不了你啊。”
突然,老妪跪在地上,“青天大老爷,给民妇做主啊。民妇家中,本有一家六口人。民妇那当家的,都快八十了,还被拉去做徭役。民妇那小儿,也是在高邮湖累死了。那何文,不把人当人。强征徭役,可怜我这一家,累死的累死,饿死的饿死。”
陈则武吃了一惊,原本以为,老妪会说出扬州知府童权来。
没想到,张口就是南直隶布政使何文。
谁都知道,何文有一个恩师,就是现在朱允熥的老师,刘三吾。
和当今太子同师,似乎给了何文很大的错觉感。让他觉得,自己和太子,师出同门。
朱允熥回过身,有些复杂的看着跪地上,不停哭喊的老妪。
李景隆大怒,架起老妪,就往屋里走,“狗日的童权,老子定要把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