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雨,远方的天地连接处,接连的闪过白光。
雨中,夏元吉步伐踉跄,跪在雨中。泥水,溅湿了他的衣服。双手,颤抖着,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额头上,雨水和汗水混杂,顺着脸颊流下。
如果真的就像朱标所说的,和陈则武划清界限。那么,他夏元吉就真的在这朝廷里寸步难行了。
他和陈则武的关系,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知道的。
撇清一切之后,夏元吉就不能如自己先前所想的那样。依靠着陈则武这棵大树,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君心难测啊。”夏元吉无奈的摇摇头,“即便是陈则武,位高权重,三代倚重。却还是被皇上所提防着。人人都想做陈则武,陈则武却想处江湖之远吧。”
拍一拍酸痛的膝盖,夏元吉一瘸一拐的往外头走。
雨势渐大,夏元吉身上的衣服,彻底的湿透了。雨水,顺着夏元吉的裤筒流下来。
回到驿馆中,雨水浸湿了楼梯的木板。
同住的人中,有一个襄阳的学子。他刚刚准备下楼时,却看到了坐在楼梯口,喘着粗气的夏元吉。
“夏兄,你怎么了。”
夏元吉无力的抬起头,看到和他同住的襄阳学子游方,“没事,游兄劳烦,扶我一下,我要回房。”
游方扶起夏元吉,“你没带伞出去吗,今早天初亮的时候,就是乌云密布的。我听说,你是得了旨意,进宫去了。本想和你道喜,却看到你这副模样。”
回房之后,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不错,是进宫去了。却不用道喜,有祸事。”
“难不成,皇上他没让你进榜?”
游方的话,提醒了夏元吉。很有可能,这一次他都会因此而落榜。
这并不是耸人听闻,而是真正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今天之前,很多人甚至包括夏元吉自己,都对即将到来的殿试,充满了信心。
可今天之后,落榜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夏元吉握紧拳头,正要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却被游方接住。
游方轻轻的摇头,声音很小,“夏兄,不可。隔墙有耳,以免招上祸事。不中事小,可若是被人抓了把柄,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或者,再牵连了陈大人。你的兄嫂,恐怕也会被卷入其中。”
夏元吉喉咙蠕动一下,轻轻的把手放在桌子上。
“多谢了,游兄。”
游方家,是襄阳的名门望族。家中十分富有,这次考试,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参加的。
不过,看到夏元吉现在的样子,游方反而有些庆幸了。
店家送来了姜汤,游方谢过之后,把姜汤放在夏元吉的面前,“夏兄,先喝了姜汤,免得染上风寒。”
“愚兄觉得,皇上找你,即便有些斥责,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元吉抬起头,仔细回想游方的话。
游方笑了笑,“你想,这么多的学子,只有你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虽是斥责,但皇上圣贤。夏兄有治世之大才,日后定得皇上重用。又何必因为一时之得失,而妄自菲薄呢。”
这是安慰的话,可在夏元吉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游兄,你昨日说了,这几日各省布政使进京,可有此事。”
游方惊讶的点点头,这个消息,是他在吏部的远亲说的。这个远亲,还特地写信回去。让游方家里,为湖广布政使张广宗备上湖广的土产。
夏元吉紧紧的握住姜汤的碗,自言自语,“若是此事当真,不消几日,各省封疆大吏都将进京。”
“这几日,京中大事,无非就是梁国公北伐辽东。召集各省大员,必不是为了辽东之事。若不是辽东,那就定是户部的事。迁都,运河,新政。”
想了想,夏元吉突然的两眼放光,哈哈大笑起来。
“夏兄?”
夏元吉回过头来,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又冲出驿馆。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放晴的意思。
而夏元吉在雨中奔跑,他的目的地,是距离不远的曹国公府。在那么一瞬间,夏元吉终于明白了朱标的深意。
而这个时候,夏元吉需要一个王公贵族的帮助。
满朝文武,和陈则武关系相近,又有着绝对话语权的,曹国公李景隆一定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