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在京城的东城,有一家驿馆。
这座驿馆,是皇家驿馆,归属于礼部,却由吏部管辖。
过了寅时,临近卯时。
驿馆的后厨,升起一阵烟气。驿馆的掌柜的,亲自掌勺。后厨中,除了掌柜的外,还有七八个厨子,一起颠着铁锅。
驿馆前面,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都是今日参加春闱的考生,按照惯例,这座专门给穷苦考生准备的驿馆。在考试当天,要为考生做好早饭。
“全天下则人众,惟百姓学子不可负。”这是朱元璋给礼部的旨意,因此有了这座驿馆。
“夏兄,请。”这几日,夏元吉可谓是风光无限。
原先,他只是一个贫苦的考生。甚至已经是到了身无分文,山穷水尽的地步。
虽然住宿和吃饭,可以赊账,日后再给。但所要用到的纸笔,所要看的书,夏元吉是毫无办法。
夏元吉笑了笑,也作出手势,“贾兄,您请。”
二人寒暄之后,坐在长条板凳上。
桌上,是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这粥可以喝到饱,咸菜可以随时去添。
但不会有人去喝太多的白粥,以免在考试时,内急失态。那样不但会耽误自己的事情,还会给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夏元吉端起瓷碗,慢慢的喝一口白粥,又轻轻放下。
“夏兄可有心事。”和夏元吉同坐的贾春芳好奇的问了一句。他是甘肃天水人,今年的春闱,整个甘肃一省,只有他一人来参加。
参加春闱的三百人中,有将近二百五十人,都是南方人。
而北方考生,又多集中于河南山东两省。即使上一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了,朱元璋也下旨严查。但是,再严查似乎也敌不过北方学子明显少于南方学子的这一客观事实。
夏元吉歉意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又端起碗,却不喝。
陆陆续续有考生站起来,开始往外头走。夏元吉这才大口喝完碗里的白粥,也出门跟上大部队。
“今年考题,不知为何。”路上,贾春芳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夏元吉也是一愣,“无非是考经义。”
这话说的,夏元吉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出考题的是户部尚书陈则武。而户部,也在今年代替礼部,开始主持春闱。
最近,新政推行,在全国都闹的沸沸扬扬的。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今年春闱,会一改往年的主经义,开始往新政已经土地方面靠。
因此,京城各大书店,关于王安石的书,都卖脱销了,完全供不应求。
夏元吉买不起书,但他似乎对新政,有着自己的看法。
他看的出,陈则武并不是一个很古板的人,是更喜欢创新的人。这样的人,虽然有些令人不解,但夏元吉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
在贡院的门口,已经是排起了长龙。每一个考生,都拿着自己州府和礼部发的凭证,挨个的进场。
夏元吉排在最后,内心忐忑。
他知道,自己上一次主动接近陈则武,已经传出了种种的流言蜚语。但对于这些,夏元吉并不在意。只要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这些闲言碎语,他完全可以承受。
但是,夏元吉担心的是,陈则武会因为这件事,从而改变对他的看法。
队伍缓缓的向前,天上飘起了小雨。雨幕之中,升起一阵雾气。
随着队伍的移动,夏元吉看到了站在贡院门口,和刘三吾谈笑风生的陈则武。这一下,夏元吉更加紧张了。
“陈大人,学生有礼了。”紧张归紧张,夏元吉在陈则武面前,还是得行礼。
陈则武瞥向夏元吉,看了看他湿透的衣裳,“为何不撑伞,若是染了风寒,误了考试,该如何。”
“学生走的匆忙,因此没有带。索性,已经到了江南贡院,便无大碍了。”夏元吉依旧弯着腰。面前这两人,很有可能就会是自己的领路人。这两人没说话,夏元吉不会起身。
陈则武没有开口,倒是刘三吾先说话了,“既然来了,就快进去吧。备好纸笔,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夏元吉对刘三吾道谢,还是没起身,看了看陈则武。
陈则武哭笑不得,“进去吧,进去吧。领了镇纸,就去准备准备。待会,我让人给你送上干净的衣服,免得染上风寒。”
门口,夏元吉的逗留,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陈则武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但他并不在意。夏元吉的事,朱元璋是知道的。而且,朱标让他主持春闱,本就是让他给户部挑选人才。
至于夏元吉,他更不在意。他要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和陈则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