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黑,陈则武就已经起床。今儿,是大朝会的日子。
穿戴好朝服,戴好帽子。用天水净面,用地水洗手。一切准备就绪,在家门口,敲一声梆子,正式出门。
天水,就是雨水。地水,则是井水。
每逢大朝会,官员们都要这么做,以表达自己对天地和皇上的敬畏之心。
在门口敲一声梆子,梆响之际。一声接着一声,一直传到秦淮河畔。在秦淮河畔的青楼、艺馆,要立刻熄灯。
走在应天城中,一路上,每隔百步,都能看到应天府的官差们。
他们哈欠连天的站在路两边,目送着这些大臣们去上朝。纵然有着千般万般的不愿意,但这些官差们还是准时的出现在应天城的各条路上。
时不时,还可以看到同朝为官的同僚们。互相笑一笑,打个照面,又各自走着。
在宫门口,陈则武照着往常,掏出那个进宫的牌子。掏了半天,陈则武摸出李景隆给他的那块玉牌,递给宫中侍卫。
宫中的侍卫隶属于殿前军,他们看到这个玉牌,神情严肃起来。
“哟,陈大人,您来了。小的不开眼,让您走了许多路。下回,你言语一声,小的去府上接您去。”
陈则武收起玉牌,摆摆手,“得了,不用接我。若是让别的大臣看到了,我这又要吃折子了。宫中巡视,关乎皇上安危,切不可大意。”
“那是。”侍卫连忙点头。
陈则武瞥眼,内门的侍卫,原本应该是两个,今天就只剩下一个了。
侍卫连忙解释,“那是王二,他爹昨夜犯了恶疾。故而告假,回去看他爹了。待他回来,小的带他到大人您这儿领罪。”
“不必了,孝悌之事,乃人之常伦。若是因此问罪,倒显得本官不通人情了。”陈则武直接往里头走。
百官站在奉天门前,等着太阳初升的那一刻,开门朝会。
陈则武靠在日晷边上,打着哈欠,闭上双眼。
这是他在朱标即位之后,参加的第二次大朝会。选在今天这个日子,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三声鼓响之后,陈则武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边的那一抹白色。
奉天门,被宫人们拉开。门外的文武百官,迅速站在两排,以文武分,整齐的跨过奉天门的门槛。
“陈大人,您站前头。”工部主事叫邢英,是陈则武的同乡。
陈则武虽然是户部侍郎,但在这么多的王公大臣中,并不突出。但他还挂着太子少师的衔,而且让他站在前头,那是朱标还是太子时就给定下的事情。
从朱标出现的那一刻,百官跪下。
第一声喊“天辅有德”。
第二声喊“海宇咸宁”。
第三声喊“圣躬万福”。
朱标笑着坐在龙椅上,坐的端正,轻轻点头。
曹国公李景隆,大步跨出,颤抖着声线,高声喊出,“起!”
太监不允许出现在大朝会上,这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还列为了祖训。开国之后,喊那一声“起”的,一直都是李善长。
李善长之后,便是徐达。
徐达之后,朱标下了旨意,这一声由殿前军的指挥使来喊。
于是,一直都是李文忠。现在,换成了李景隆。
所有的人,都在等朱标说话。谁都没有想到,今天大朝会朱标的第一句话,“陈卿久日不见,向来可好。朕于深宫之中,日夜盼着大军得胜还朝。朕还想着,在经筵之上,你能给朕说些古今趣事。”
陈则武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出列,“臣惶恐,一切安好。北伐军中,战事皆主梁国公,琐事全在定远侯。经筵讲义,臣更是不如翰林院的大明才子们。”
周围的大臣们唏嘘不已,他们没有想到,朱标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和陈则武互相问好。
朱标点点头,没再去看陈则武,转而看向了百官。
他站起来,慢慢走动,直到停在了兵部尚书铁铉的面前。“兵部,这次梁国公大军北伐,所耗钱粮,所折将士,悉数报来。”
铁铉出列,“回皇上,此次北伐,漠北诸军大胜而回。共耗白银,十六万九千八百两,粮食五十七万二千余担,共折将士三万四千余人。”
这么多?陈则武心生疑惑,如果不是他跟着去的,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首先,他们根本没带去多少的粮食。除了在磁州时,蓝玉强征的那一部分。其余的,都是在捕鱼儿海,搜刮的蒙古人的。
从哪儿蹦出那么多的?
陈则武不解,看向朱标,而朱标也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