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锦衣卫,诏狱。”
纪纲拍了拍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和寂静。只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听到诏狱两个字,纪纲笑了。寻着声音看过去,纪纲看到了一个自己的老朋友。
“德升,多日不见,你还是神出鬼没的。”纪纲尝试站起来,却失败了,脚下传来脚镣金属撞击的声音。
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周围弥漫着血腥味和一股腐肉的味道,令人作呕。
只是,纪纲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许久没闻,一时间,他还有些不习惯。短暂适应之后,纪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一直满含笑意的看着他。
“天字第一号间,甲一间。当初,韩国公李善长就是死在这儿的。”
纪纲苦笑一下,“我是个什么小杂碎,竟然有能耐能进甲一间。倒不如把我丢在哪个干草堆上,让我自生自灭。又或者,把我灌醉,丢进雪地里。”
说着话,纪纲还整理起自己的衣服。他是一个爱干净的讲究人,一身的干草,让他有些意动。
直到纪纲停下动作,那人才放下手中的盘子,朝纪纲扔来一个麻油鸡腿。
鸡腿落在干草堆上,滚到了纪纲的面前。纪纲也不嫌弃,捡起来就吃。嗦完鸡腿,他随意的把骨头丢在一边。
“这里头,这么大的味道,你也能吃的下去。”何德升笑着说道。
纪纲嗦着手指头,丝毫不在意,“前几年,锦衣卫还在的时候。只要是审问犯人,不都得在这儿。一边吃饭,一边看杀人,家常便饭而已。”
吃完鸡腿,何德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这个椅子的椅背上,满是生锈的铁钉。坐在上面的人,根本不敢背靠椅背。
“规矩你是知道的,就不要我多说了吧。”
纪纲点点头,完全没有在永安宫面对朱元璋时的那种恐惧。他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坐的十分端正。
何德升把玩着手里的刀,斜眼看着纪纲,“你胆子可真是大呀。放火烧太子爷的寝宫,还设计陷害梁国公,又把燕王殿下牵扯其中。”
纪纲显得很平静,这些事都是他干的。他的师父是特务头子,因此,他纪纲做什么,很少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不过,将燕王殿下牵扯到其中。对于这个说法,纪纲邪魅的一笑。
“那衣服,认得嘛。”何德升指了指角落。
那里有两件飞鱼服,衣服上沾满了血迹。隔得不远,纪纲还可以闻到衣服上所散发出来的臭味。
纪纲看过去,轻轻点头。那两件沾满血迹的飞鱼服,一件是蒋瓛的,另一件是宋忠的。
看到这儿,纪纲自嘲的笑了笑。蒋瓛的衣服,是宋忠放在这里的。而宋忠的衣服,正是他纪纲放在这里的。天道轮回,谁都没能逃的掉。
“这两人,都是对太子爷有非分之想的。你审的他俩,没想到你也能栽在这里。”
纪纲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忧伤。从把乌头送出京城的那一晚开始,纪纲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毕竟,毒死朱标,所有的事情,都将步入正轨。
吴王顽劣,不堪重任。而朱允炆伶俐懂事,深得天下之心。然后,他纪纲就会是从龙之臣。而且,纪纲有信心可以拿捏住朱允炆。
事与愿违,出了巨大的纰漏。
当然,纪纲是不会承认的。他以前就是专门负责审问犯人的,对于这里头的手段,他可太清楚了。
他不能承认,死磕也要磕下去。蓄意谋害皇帝,接着又是太子,然后又是王公大臣。这些,每一个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纪纲摇摇头,昂起头,邪魅的一笑,“纵使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太子殿下啊。你是从哪儿,听到的这些胡闻。若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我,我便也认了吧。”
纪纲说的很是痛心疾首,似乎对谋害朱标的人,深恶痛绝。但由于不得已的原因,他又不得不背上罪名。
桌子上的香,渐渐的燃尽。香灰,洒落在桌面上。在黑暗之中,透着丝丝的火光。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