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活了这么久,到头来,人生感悟竟然还不如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朱棣苦笑着独自摇头,手中的半盏茶,早就已经凉透了。可他并没有察觉到,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外头的月亮已经升起,在地上铺上月光。月光洒在朱棣的身上,他的身子,一半明,一半暗。
脚步的的声音,让朱棣的耳朵敏锐的动了动。
这是一个优秀军事指挥者所必备的技能:时刻注意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顺着声音看去,朱棣微微一笑,“怎么,大半夜的,到孤这儿来。若是为了讨一杯茶喝,孤这儿可没有。”
纪纲,这个在历史上曾经大放异彩的人。暗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吕震死了。”
朱棣神经瞬间紧绷,拿着茶杯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茶杯落在地上,成了碎片。茶杯中褐色的茶水和茶叶,也飞溅的到处都是。
“什么时候死的。”
纪纲自来熟一般,坐在朱棣的对面,紧紧的看着朱棣,“今天下午。”
“怎么死的。”
“应天府的说法是,仇家寻仇,好像还是杀父之仇。射箭的人,下落不明。”
朱棣点点头,一种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心头蔓延开。
“死在玄武大街,那里可是商贩云集,百姓散集的时候。突然一发冷箭,直直的射中吕震的胸口。连血都没溅出来,箭头有剧毒。”
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纪纲说着更多的细节,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和毓庆宫,尽快断了吧。吕氏那一干人等,没几个是好东西。殿下,您得明哲保身。不能再飞蛾扑火了。”
“或者……”
“或者什么。”朱棣立刻追问一句。
纪纲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狠色,“或者,一不做二不休。朱允炆和朱允熥都得死,胡士沛和陈则武也得死。”
朱棣笑着摇摇头,自嘲道,“陈则武命大。毓庆宫让你烧那一把火,他不还是照样活蹦乱跳的。省省吧,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孤累了,你退下吧。”
“既然如此,殿下您早些歇息。万事,身子骨要紧。”纪纲起身,就要离开,又听到朱棣的声音。
“这些年,难为你了。也就是你,孤能知道京城的事情。好好跟着你师父吧,日后,接他的班。给大哥,做密探。你师父老了,而且待你不薄,别连累了他。”
纪纲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深深叹了一口气,只得离开。
又只剩下朱棣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眼神空洞,神情恍惚。
吕震死了,刚出朱棣的家门就死了,死在了玄武大街。“凶手”跑了,应天府直接结案了。
别人不知道,可朱棣知道。
现在的朱元璋一定在等着他呢,认错,就得认下以往所有的错。还得把纪纲拉下水,说不定,纪纲的师父李保也会因此而丧命。
作为朱元璋特务头子,竟然给朱棣通风报信,死罪!
即便李保并不知情,可纪纲是他的徒弟,李保同样的难逃其咎。
人死在了应天府,在此之前,吕震和朱棣并没有太多的交集。而且,要死早就死了,也不会留到今天。朱元璋的性格就是,绝对不留隐患。
刚出朱棣的府门,人就死了。
朱棣明白,这是朱元璋做给他看的,朱元璋在告诉他。你朱棣和吕震的交谈内容,朱元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朱元璋杀了吕震,你朱棣还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吗。
还在犹豫,朱棣想起了今天,朱高炽的那些话:爹,去皇爷爷那儿认错吧。再告诉他,有人蓄意谋害大明储君。皇爷爷仁德,必定不会怪罪于您。
朱元璋不想杀朱棣,可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可以饶恕朱棣的台阶。
他不能让世人觉得,他朱元璋是在包庇自己的儿子。所以,他给朱棣这个机会,让朱棣主动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