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北平很冷,应天却热了起来。从北平送来的折子,全都堆放在永安宫的御案上。朱元璋也只是扫视了一眼,就又给重新放下。面对这些,他似乎已经可以做到云淡风轻。
打发走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朱元璋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身子慵懒的靠在椅背。
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嘴里哼着小曲儿。
“你觉得,蓝玉他造反了吗?”朱元璋眼睛看向了角落里。那里一片阴暗而且不起眼,正常人很少会注意到,那个地方竟然还有一个人。
听了吩咐,王越佝偻着腰,走出来,脸上的褶子堆叠到了一起,笑了笑,“奴婢不知。但奴婢觉得,永昌侯(蓝玉)绝对是忠于皇爷您的。奴婢不觉得,永昌侯会造反。但,再忠心的人,也难免会被旁人上眼药。”
“呵呵,内廷不得干政,你知道的比咱还多。咱是不是得打你几板子。”这明显是句说笑话,朱元璋吐出一颗枣核,“北平怎么样了。”
“回皇爷,陈则武每日都在太子爷身边。奴婢派去的人,也帮陈大人打点好了一切。纵然有人想泼脏水,也泼不到陈则武身上。”
朱元璋点点头,北平发生了什么,他是一清二楚。同样的,朱棣也十分清楚,北平的一举一动都在朱元璋的监控之下。
他不怕朱元璋知道,反而怕朱元璋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的朱元璋,怎么给蓝玉和陈则武定罪呢。定不了罪,那就杀不得。
朱棣并不完全寄希望于这一次,他要做的,就是不停的给朱元璋上眼药。一次不信,那就两次,两次不信,那就三次。迟早有一天,说的人多了,朱元璋就不得不信了。
都说知子莫如父,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知父莫如子。
离开永安宫,王越又恢复了往常的阴戾。他快速的穿梭在应天皇宫的宫阶上,直到一处,破损矮旧的残屋前停下。推开木门,一个人蜷缩在蛛网之下。他全身都在颤抖,任凭虫子在他的脸上爬来爬去。地上还有吃剩的残羹剩饭。
听到声音,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王越,又低下头去,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
“人怎么样了。”王越看向别处。
“回王公公的话,暂时死不了。”这里有专门的人看管,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关在这里的人死不了,仅此而已。
“杂家问得是北平。”
“回公公,北平都是咱们的人,万无一失。陈则武刚走,咱们的人就把那屋子给封了。只不过,陈则武似乎有所察觉。”
王越点点头,“察觉又如何,本来就是给他擦屁股。哼,若不是皇爷的旨意,杂家才懒的管他那份闲事。”
“告诉北平,把燕王和锦衣卫这些年的书信,都给燕王送去。还有,差人,把东西给陈则武送去。告诉陈则武,以后出去,记得关门。杂家的人,不是每次都能替他关好门。”
说完,王越就看向了那个角落里,无比狼狈的人。
慢慢走过去,蹲下来,“皇爷连手握重兵的魏国公,都能治住,更别提他自己的儿子了。何苦呢,跟着燕王造反。还泼了脏水,说蓝玉造反。说不定,把名字换成魏国公,皇爷都能信上几分。”
徐增寿惨笑一声,抬起头,满是讥讽,“你就是个没卵子的阉狗。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话。有种,把你的主子毛镶叫过来。”
王越丝毫不恼,似乎这一句“没卵子的阉狗”让他十分受用,他用长长的指甲,点起徐增寿的下巴,“杂家和毛镶,没什么关系。而且,他毛镶在杂家面前,也得放小心着些。皇爷不让杀你,那杂家就养着你。但你可别让杂家失望,多活些日子。等你的燕王登基,你就能出去了。”
走出破院,王越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边走边吩咐。“燕王那,所有的人都给杂家盯好了。还有,告诉王弼,无论蓝玉做什么,都不要拦着他。太子爷还在呢,泥鳅们翻不起大浪来。”
“前太孙没了,杂家没让你们陪殉。但这回,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孙,少了一根汗毛,你们统统给杂家去死。”
“至于陈则武,告诉他,他欠杂家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