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外,只有两个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别的,看不到其他任何的活物。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站在外面,一是因为冷,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御寒。二是因为,就在几个时辰前,礼部尚书吴兰被人抬了进去。
宫外头冻死个人,永安宫里头,却温暖如春。四个大火炉,散发着阵阵的热浪。朱元璋都脱掉了厚重的棉衣,穿着单薄,坐在御案前,火炉边。
“你就是来和咱说这个?”
朱元璋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火炉里的火,显得十分没精神。
吴兰的屁股已经彻底烂了,虽然说上了药,但执事太监下手太重。三十廷杖,屁股上的肉越打越烂,使得他根本无法坐着,只能趴在地上和朱元璋说话。
“臣再恳请皇上,收回旨意,不可重武轻文啊。开设武举,开设军事学堂,培养皇子们的尚武之风,动摇国本啊,皇上!”
吴兰泣不成声,花白的胡子上,满是鼻涕眼泪,说的十分激动。
“天下学子寒心,国将不国,天下大乱啊…”
吴兰还没说完,朱元璋就大怒,大手拍在桌子上,直接打断吴兰的话。原先,他还是很看好这个礼部尚书的,做事勤恳,兢兢业业。六部尚书中,吴兰也是最深得朱元璋之意的大臣。
正因为如此,吴兰深夜求见,朱元璋才破例见他,换作别的大臣,除兵部外。他根本不会见的,朱元璋困了,想睡觉,那他就不希望被打扰。
可是,让他进来,结果说了“国将不国,天下大乱”这样的话来,朱元璋怎么能不暴怒。
“吴兰,是不是三十廷杖,你还觉得不够。想让咱再赏你几百廷杖!”
朱元璋怒不可遏,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吴兰。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老臣,那么一瞬间,朱元璋有些心软。
“皇上,您就是打死老臣,老臣也要说啊。大明不可尚武,大明要以文治国。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大明必将国之不国。武将掌权,威慑皇权啊,大明江山社稷无望啊。”
还没说完,再次暴怒的朱元璋一脚踢在了吴兰的身上。吴兰强忍着疼痛,眼含泪水。
“皇上,为大明计,为大明百姓计,为大明江山社稷计。老臣跪请皇上,收回旨意。取消武举,取消军事学堂。臣再万死叩请皇上,将尚武提出者陈则武抄家凌迟处死,此等祸国殃民之辈,断不可留。”
朱元璋沉默了,他开始认真的思考,开设所谓的军事学堂,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一次心血来潮。
就是因为看了威尼斯商人阿尔伯特送来的地图,看到了北元那么大的一块地盘,他就突发要彻底解决北方游牧民族之患的想法。
想法错了吗,朱元璋可不会认错。那是谁错了,吴兰错了,又或者是陈则武错了。
如果真的是陈则武错了,朱元璋他也已经下旨,让傅友德任陕晋宁三边总督,并且重开武举,开设军事学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皇帝的圣旨,更不可能反悔。
一旦反悔,不就是变相的承认他朱元璋做错了嘛。
越想朱元璋越气,心里头总有一股无名之火,等着发泄。又看到趴在地上,差不多只剩一口气的礼部尚书,吴兰。坐在椅子上,朱元璋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丝的无力感。
“你要求死?”
朱元璋弯下腰,低着头,冷眼看着在地上蠕动的吴兰。
“臣,愿用一死,换大明江山社稷万世无恙。”吴兰深深低下自己的头,发出一阵的颤音。不住的哀求,希望朱元璋可以收回旨意。
“你回去吧,好好休养,礼部还离不开你。咱好好想想,给你备上上好的金疮药。伤好之前,别再胡乱走动了。”朱元璋的语气好了很多,无论这个吴兰说话多么的不中听,不入耳。但,他好歹是真正为大明着想的,忠言逆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也许是被困意冲昏了头脑,朱元璋显得不是那么清醒。吴兰,也许是为了大明朝,又也许是为了他自己,为文官集团。
吴兰被抬回去了,朱元璋却已经没有了困意。他开始思考着,这一次,是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