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不紧不慢,笑着说道,“小僧法号道衍,姑苏妙智庵僧人,俗名,姚广孝。”
朱元璋一听乐了,“你就是姚广孝?咱看,也不是三头六臂嘛。”又扭头对毛镶说话,“咱看呐,这光头也是一刀就没,哪有那么邪乎。”
话虽是这么说,可朱元璋的脸色还是变的有些阴沉,目光上下打量着眼面前的和尚,只是那目光充满了好奇和质疑。
“小僧就是姚广孝。”姚广孝的笑,让朱元璋有些恼羞成怒。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无比得瑟的样子。他只在刘伯温脸上看过,那刘伯温也还收敛了些。
朱元璋围着姚广孝转了一圈,抬抬眼皮,“咱听说你博古通今,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虚名而已。”姚广孝侧身,不与朱元璋站在一排。纵使他再玩世不恭,也要注意礼法。能和皇帝站在一排的,只有皇后娘娘,哪怕是太子,都得在后面半步。
“咱记得,你不是得道高僧吧。那十八位中,咱看了名单,也没有你。”朱元璋有些绷不住了。
“小僧随寺中主持一道前来,只为等得一位有缘人。”姚广孝只是笑,一向宠辱不惊的毛镶现在都想打他。
“等谁?”
“陛下心知肚明,何必再问小僧。”说着,姚广孝闭上眼睛,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现今皇后娘娘身子有恙,陛下已传旨诸王回京看望。算得日子,如若不错,小僧的有缘人怕离应天城不足百里,明日便可进城。”
朱元璋眯起眼睛,不看姚广孝,只看着那尊金佛像,声音很小,“你怎么敢说出来的?”
姚广孝笑道,“陛下已经知晓小僧等的是谁,那小僧为何还要隐瞒,落得一个欺君。”
“哦?”朱元璋冷笑一声,随口一说,“你就不怕咱杀了你?”
“陛下要杀小僧,小僧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哪能过得到今日。因此,小僧斗胆,陛下不会杀小僧。”
“放肆!”毛镶大怒,再也忍不住了。抬起手中的剑,拔出剑鞘,就架在姚广孝的脖子上,“大胆妖僧,怎敢在此妖言惑众,蛊惑皇上。”
姚广孝面不改色,慢慢的抬起手,将架在脖子上的剑刃推下去。手指在剑刃上划过,渗出殷红,看着毛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姚广孝,听旨。”
还在和毛镶对视的姚广孝听到,立刻跪下。
“呵,咱还以为,你不会跪呢,和那刘基一样,瞧不上咱这个泥腿子。”
“姚广孝,即日起,留发还俗…”
朱元璋还没说完,就被姚广孝打断,“陛下恕罪。小僧佛心已固,恕小僧不能还俗。”
老朱勃然大怒,自从他起兵反元,从来没有人敢直接打断他说话,还违背他的意思。双手在身上不断摸索,找出一个银坠子,就要扔出去砸向妖僧。
“皇后娘娘送您的贴身之物,陛下怎能随意抛扔。”姚广孝根本不慌。
“你…”
“说的不错,你比刘伯温还聪明。咱说不过你,咱不和你说。赶明儿,你和刘伯温去说,你要用你的毒舌,去骂死他。”
“果真是个妖僧!”
朱元璋说着说着,自己笑了。顿时觉得这个姚广孝也没那么不顺眼,至少还能给自己一点面子。
“咱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对了,七日后,老四会来栖霞寺烧香。你给老四讲讲佛法。”
“小僧领旨。”姚广孝双手合十,微微弯下腰,脸上笑容消失了,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坤宁宫
“你上哪去了,半天不见个人,大臣们也找你不得。”马皇后一边喝着朱元璋喂给她的粥,还不住的埋怨。
“咱寻了几个得道高僧,在栖霞寺给你斋戒祈福。这咱不得去看看,省的那些和尚糊弄咱。”
朱元璋用手擦了擦马皇后的嘴角,那里沾了几粒米,又送到自己嘴里,苦笑道,“哪晓得,咱去了,那些和尚也糊弄咱。当咱没当过和尚?”
玉儿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觉得不妥,捂住嘴。
朱元璋老脸一红,“笑啥笑。那时候,除了庙里,哪还有吃的。不当和尚就得饿死。可哪个晓得,当了和尚,咱也差点饿死。幸亏,遇到妹子,赏了咱几块饼子。”
“妹子啊,你快好起来,再烙几块饼子给咱吃,多放那个油和葱花,吃着香。这许久不吃啊,心里没着没落的。”朱元璋又笑了笑,将碗中残剩的几粒米和粥汤吃干净。
马皇后笑了,“你啊,就惦记那几张破饼子。人家当皇帝,都是山珍海味。你呢,倒好,就想饼。”
又满脸忧愁,“不知老二,老三,老四到哪了。路上有没有饿着,你也是,着急忙慌的把他们叫回来干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再生出好歹来。还说看我,我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且死不了呢…”
朱元璋怒了,“打住,妹子。不许你说死字,不然咱判你欺君!”
虽说被吼了一句,马皇后也不恼。心里好受多了。她始终觉得,嫁给朱元璋是自己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