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十一月初四。
应天城内,秋风萧瑟,几个月前,还葱绿的树,此时已经变得一片枯黄,随风凋零落。
石板路上,一群身着飞鱼服的官差飞速走过。周围的百姓,如同见了阎王一般,纷纷散开。
官差们来到韩国公府,为首那人,鹰一样的眼睛迅速扫视左右两边,一步上前,布满老茧的双手,重重的拍在那扇朱红漆色的大门上。
吱呀~
门开了,那人迅速用手推开大门,眼神示意。身后官差会意,不由分说,冲了进去。
开门的老仆刚要大叫,那人掏出一块牌子,“锦衣卫办案,闲人不得阻挠。”
很快,李善长急匆匆的走到院中,看到的就是满屋子的锦衣卫,不停的搜砸物件,家中仆人都被赶到院里,不住的哭嚎。
“宋大人,怎么,刚当上指挥使,就要拿我李善长开刀了?”李善长阴沉着脸,看到为首那人,语气毫不客气,直接质问。
“韩国公,得罪了。奉皇爷旨意,搜查抓捕锦衣卫重犯之罪证。”宋忠面无表情,双手抱拳,微微行礼。
“重犯?谁,我堂堂韩国公难不成还窝藏犯人不成?”李善长脸色狰狞。
“韩国公大公子,李祺!”宋忠根本不看李善长,眼睛不停的扫视周围,看着手下在各个屋子进进出出。话说的虽然客气,可他毫不阻拦手下,把韩国公府搞的一片狼藉。
“什么?祺儿可是驸马,你,死罪!”李善长脸色大变,手颤巍巍的指着宋忠。
“人,已经抓了。锦衣卫只是来搜查罪状,还请韩国公行个方便,免得连累自己。”宋忠看似在友好提醒,可语气已经有着很明显的威胁。
“我要进宫,面圣,老夫定要参你。”说着,李善长已经有些慌不择路,直接往门外跑。
宋忠一个箭步,直接把李善长硬是推了回去。仍然面无表情,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韩国公自重!皇爷有令,韩国公李善长不得离府,违者以谋逆论处。”
李善长面如死灰,坐在地上,十分狼狈。曾经的那个叱咤风云的国家重臣,如今连家门都出不去。
“皇上,临安公主来了。在殿门外跪着呢。”黄狗儿小心翼翼的和朱元璋报告。
“那就让她跪着吧。传下去,谁敢扶她,死罪!”朱元璋只是眼皮抬了抬,又立刻放下去,毫无波澜,继续批阅奏折。
殿门外,临安公主跪在地上。今天一早,锦衣卫来人带走了她的夫婿,李祺。她用公主的名义,拦住宋忠,却被宋忠一句公主恕罪,然后一把推倒在地。临安公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虽然了解父亲的性格,但她还是决定进宫求情。
她几乎不抱希望,只能跪在地上,不住的哭泣。哪怕朱元璋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
马皇后闻讯赶来,远远的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痛哭的临安公主,心里一疼。临安公主虽不是自己亲生,但两人之间感情很好,甚至以母女相称。
“好孩子,快起来。你父皇那,我去说,你别太伤心,别伤了身子,会有转机的。”马皇后用手抹着临安公主的眼泪,满是温情的轻轻说道。
临安公主点了点头,用期冀的目光看着马皇后。她知道,这个世界只有眼前这个人能改变那个皇上的决定。
“要是给李祺求情,就不要说话了。咱不想听。”朱元璋看到马皇后,猜到她的来意,直接开口。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马皇后坐在朱元璋的对面,看着他。
“李善长权倾朝野,半个朝堂的人都是他淮西一党。他李善长的儿子违法乱纪,罪恶滔天,留着他,让天下百姓耻笑咱吗?”朱元璋直接跳起来,大声质问。
临安公主听到殿内的吼声,哭的更加厉害,瘫倒在地上。
“一家人的事,关起门来咱们自己说不好吗。”马皇后耐住性子,声音不大。
“乾清宫,只有国,没有家!”朱元璋狠狠地摔了手上的奏折,声音更大。
马皇后愣住了,嘴角动了动,“可是…”
“咱说了,后宫不得干政!”朱元璋直接打断,语气很重。
马皇后眼睛通红,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自从做了皇帝,这个男人变了太多,自己似乎已经不了解他。
“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又不是大不了的事。”马皇后仍不放弃。
“咱说过,再说一遍,后宫不得干政!违者…”最后一个字,朱元璋没说出口,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我干政了,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你同样可以废了我的皇后,因为你是皇帝,那时候,我绝不说一句话,去太庙跪上一天一夜。你再赏我三尺白绫,我绝不死在你面前。”马皇后几乎是吼出来的,通红的眼睛盯着朱元璋,眼泪随着眼角流下。
“咱,咱…”朱元璋慌了,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赶忙走到马皇后身边,抓耳挠腮。
“咱也想饶了他,可,老百姓不答应啊。”朱元璋语气柔和许多,宠溺的说道。
感受到朱元璋态度的转变,马皇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声说道,“李善长的错,你治他李善长罪呀。抓人家儿子干嘛。”
“咱可没抓错,他李祺,当朝驸马,竟然在咱老家凤阳,侵占皇庄。那的老百姓无家可归,饿死的饿死,没饿死的也背井离乡,成了流民。”朱元璋愤愤不平。
“啊,这…”马皇后以为是因为李善长权倾朝野,朱元璋不满。却没想到是李祺做了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来。
“咱也不想,可国有国法,正是因为是咱的驸马,咱更要秉公处理。”朱元璋继续说道。
“好,都按朝廷法纪来办。”马皇后点了点头。
“那临安那…”朱元璋咧嘴一笑,又凑近马皇后,有些心疼的看了看门外。
“唉,我去说吧。你国事要紧。”马皇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