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一个十分自负的衙役。一脸的络腮胡,曾是个山大王,大明建国后,被官兵招安,做了临安县的衙役。
他带了几个兄弟,大摇大摆去了顾家村。王五从来没这么威风过,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他现在是在替洪武大老爷办事,闲人远离。
整个临安县,共十六个村子。对于陈则武来说,实在是分身乏术。索性由严大人挑了几个精明能干的衙役,去各村贴告示。
顾家村村民们聚集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看着官府的人耀武扬威。顾家村,不算地主顾家,一共有五十四口人家,只有一个识字的杨秀才。
杨秀才摇头晃脑的念着告示,颇为自豪。
“今为天下万民计,朝廷决定立国法,改丁税为亩税,推行摊丁入亩之新政…”
“哎呦喂,这天下刚太平,这朝廷怎么又要加税了。”杨秀才突然叫了起来。
这一叫不要紧,周围村民听到要加税,顿时炸开了锅。王五一听,不高兴了,拔出官刀,狐假虎威起来。明晃晃的刀片,看着很是吓人。
“他娘的,吵什么吵,谁吵,小爷我砍了谁。加税,这是朝廷看得起你们,谁反对,就是违抗圣旨,死罪!”
这话一出,村民们顿时不干了。加税就加税,哪有这样不讲理,就算是朝廷,那也不行。每年的稻子,交给地主五成,交给朝廷三成,交给里长一成,村民本就只剩一成。现如今又要加税,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越想越气,村民们扛着扁担犁头就冲了上去。王五被这架势吓坏了,看着那乌央央的一群人,心一横,刀乱舞。
王五脸上感觉到一瞬间热,又瞬间是凉,习惯性的顺手一摸,红的,血!
王五好歹做过山大王,见过血,也不怎么怕。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们却一下子跑光了。而村民们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怒火中烧,冲上去把王五五花大绑。
杨秀才在一旁,满意的点了点头。昨日,顾家给他送了几锭金子,让他在念告示时,就说朝廷要加税,然后激起民愤。
方孝孺简直要气炸了,没想到推行新政的第一天,就出了人命。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衙役们,顿时也没了主意。转头看向陈则武。
陈则武眉头紧锁,想过会出人命,他始终认为改革有的时候必须要流血。可他也确实没想到,流血来的这么快。现在顾家村,村民们根本不让异乡人进去,把村口给堵死了。
听完了衙役的汇报,他一阵无语。要说知识就是力量吧,这文盲真可怕。怎么也没想到,偌大一个村子,就一个认识字的,这个认识字的还胡说八道。
今天跑了几个村,效果都不好。只有一个村子,村民们虽然没搞懂是要干什么,但凭着陈则武一通解释,村民们总算知道朝廷是来推行新政的,而目的是让他们吃饱饭,有更多的余粮,减轻他们的负担。
陈则武突然意识到什么,凑近方孝孺,小声说话。
“方兄,你说,那个秀才为何会扭曲事实,胡说八道。”
方孝孺一愣,满脸疑惑的看着陈则武。一旁的严贤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定是顾家指示杨秀才的。”
“那顾家是如何知道的呢?”陈则武再反问。
方孝孺愣住了,严贤也愣住了。他俩都明白了陈则武这句话的份量:有人通风报信。
见陈则武、方孝孺又看着自己,严贤脸色通红,“你们这是何意,老夫自幼读圣贤,从不做有违圣贤之道的事。朝廷的法纪,老夫自当恪守。绝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陈则武微微一笑,“严大人,我可没说是你。我和方兄只是想问你,咱们的告示,你有没有告知户部白大人?”
“白大人奉旨总领新政之事,我自当凡事汇报…”说着说着,严贤闭嘴了。他很聪明,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是哪儿人?”陈则武不再啰嗦。
“浙江青田人。”方孝孺也答的很快。
“呵,刘伯温的老乡。”陈则武冷哼一声,手掌轻轻拍向桌子,发出一声脆响。
“陈兄慎严,刘大人可是当朝伯爵,位列三公九卿。”方孝孺一惊,立刻环视左右,一阵低语。
严贤眼珠转了一圈,头伸的老长,眯须着眼,好似耳背没听到,想要靠近听清楚。
陈则武也不避讳:“方兄,你立刻写奏折,将今天之事报给皇上。主要是这个白大人,告诉皇上,到了浙地,呆在杭州府数日不见人影,你就写青田白义喜。其余不多说什么,也别提到诚意伯。”
方孝孺默默的提笔写折子,心里也担心不已,淮西的李善长刚出事,浙党的刘伯温也要被挖出来。
陈兄啊,陈兄。你不提青田就罢了,你提青田,就等于是在告诉皇上这其中有刘伯温的影子呀。
想归想,方孝孺没有停笔。写完后,还不等墨干,就包好,叫来心腹,直接发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