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临安县衙,走在路上,陈则武不禁感慨,不愧是江南富庶之地,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街边叫卖的小贩们,甚至让他觉得有那么一丝资本萌芽。
后堂中,听完了陈则武的来意,又宣读了圣旨。严贤的脸拧成了橘子皮,皱巴巴的。
“怎么了?”陈则武不禁问道。
严贤喝一口茶,叹一口气,似深沉状,那双小眼睛透着精光,滴溜溜转。
“二位小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本是济南府人,元廷时中了举人,元廷遣我去福建剿灭义军。”
“下官刚到浙江地界,便被曹国公给捉了。幸皇上圣明,皇后娘娘仁慈,赏我做了这个临安县令。”说着,严贤竟然起身,面朝北,对着空气行起大礼来。
陈则武一脸懵,这说的好好的,突然就下跪了。看一眼方孝孺,小方同志满脸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礼罢,严贤想要起身,却愣是没起来。陈则武哭笑不得,下了座位去扶一把,严贤感动的身子颤抖,眼角竟然泛出泪花。
“严大人,你继续说。”陈则武连忙止住,哭他不怕,他怕的是这个老头突然没了。
“下官在临安为官迄今已十五年,十五年间,这地主乡绅对下官的政令可以说是阴奉阳违。浙地富庶,古已有之,而浙地乡绅地主,早已如同铁板一样,连成一片。他们同福贵,共进退,浙江布政使张大人都无可奈何。”
“临安县顾家,从三国吴时便有发迹,历朝历代而不倒,如今已有千年。”
“因此,下官认为,推行新政,难呐。”严贤又重重的叹一口气,不敢去看陈则武锐利的目光。
“难道他们置朝廷法纪于不顾?朝廷推行新政,这顾家如何敢不从。”方孝孺的声音飘来,显然对严贤的话有些不认可。方孝孺想过难,但他觉得最大得阻力应该是老百姓,而不是乡绅大族。毕竟自古以来,乡绅大族都十分倚赖朝廷。
陈则武摇了摇头,方孝孺经验很浅。实际上,陈则武自己也没什么地方经验,但陈则武知道历史,熟知历史上这些乡绅大户对国家的影响。
他们对朝廷法令阴奉阳违,在自己乡里,更是土皇帝的存在。而且很多时候,朝廷的法令根本传不到老百姓的耳中,乡绅们只会让老百姓听到他们认为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明朝末期的东林党人,就是十分典型。一个小小的乡绅,竟然可以操控朝廷的科举,甚至操控内阁,直接干涉国家大事。
明末北方穷的不行,甚至易子而食,东南却富可敌国。不可否认这是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必然性,但这也是国家政策的不全面性导致的。
上行下效,这是最基本的国家管理。如果下面对朝廷的法令,视而不见,那朝廷的威严就会大打折扣。
“不管他是谁,只要阻碍新政推行,有损朝廷威严,我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皇上给我临机专断之权,六品以下可直接抓入天牢,九品以下及无官无职者可先斩后奏。”
陈则武站起来,义正言辞。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件大事。
想到临走时,朱元璋几近哀求的和自己说,用心,尽力,做好。不免心酸,这个传奇帝王,也有如此一面。
“从明日起,衙内所有衙役每日随我下乡,严大人坐镇县衙,令行禁止,任何人不得怠慢。本官这里,没有私情,只有国事,阻挠国事者,杀无赦!”
方孝孺十分激动,噌的站起来,大声表态。
“唯大人马首是瞻,推行新政。”
严贤也是激动不已,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若不是被曹国公李文忠给捉了,尚未可知呢。
“对了,严大人,先前户部白大人已先行到了浙地,敢问白大人现在何处。”陈则武突然想到早自己半个月到浙地推行新政的那位户部侍郎白义喜。
“白大人现坐镇杭州府,指挥全局。”严贤如实回答。
“哼,他倒是落得清闲。推行新政,是要下访民间的,如今他却稳坐高堂,好生自在。”陈则武冷笑道。
严贤在一旁不敢回话,这事和他没关系,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回头写封奏折,送去京师,参他一参。尸位素餐,要他何用。”陈则武冲着方孝孺低声说话。
方孝孺点点头,表示明白。严贤在一旁听得真真儿的,根本不敢搭茬,装作耳背,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