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桂郡是南朝出了名的酒乡,此地桂珠酿可谓一绝。
那间名为“墨湖”的书斋中,名为沈晟的读书人正有意无意间与隋安探讨书中学问。
沈晟一袭朴素黄衣翻阅刚刚进货的誊抄完毕的书卷,隋安站在一侧询问道。
“沈大哥的学问理应不低,为何不入仕跳龙门,去更高处施展报复,蜗居在此地岂不可惜那肚中文墨。”
沈晟回头看了一眼隋安,语气轻松答道。
“早年便曾连中三元,那时候感觉春风得意,一次无意间见着了徐国师写的文章,便觉着自己尚欠火候,无地自容,自觉行秽,便找了个病由辞官了。”
闻听此言,隋安差点愣在原地,但还是继续接话道:“沈大哥可曾见过一位叫黄尚的读书人。”
沈晟停止翻阅书卷,细细回想,真的就想起此人。
“就是那个死皮赖脸死活待在徐国师身边那个?见过倒是见过,只可惜那人肚中文墨不多,写的文章尚欠火候,但字……倒是端庄大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人。”
隋安也不隐瞒,道出与自家先生游历时托他找看两个孩子的事情原委。
沈晟闻言点头,随即答话道。
“你还真别说,这家伙除了文章写的不怎么样之外,倒也算得上心善,以后若是出远门,定然去拜访拜访。”
隋安有些尴尬,毕竟沈晟开口便是在戳人家脊梁骨,若是二人相见,沈晟还是这般直言不讳,那两人岂不是要打起来。
隋安喃喃自语道。
“还是别见了,还是别见了。”
沈晟看了一眼隋安,然后走到一张柳木制成的的凳子坐下。
“隋老弟看着不大,倒也长得端正,家住何处,可有婚配,前几日送你到我这的那位壮士可是你兄长。”
隋安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前几日不知怎的,就是想不起来怎么晕倒的,至于家住何处……我爹娘死的早,我故地也找不到,认真说起来是个游氓,哪家姑娘能看上我啊。”
沈晟闻言,只是从一旁的桌上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隋安,另外一杯自己饮下。
“那可有什么抱负?”
面对沈晟这个问题,隋安沉默了许久。
“若要说有的话,便是看看能不能考取功名,给先生长长脸。”
闻言,沈晟嘴中的水差点吐出,但还是忍了下来,憋得满脸通红,心中暗道——你小子可是徐国师的弟子啊!就这点心志,是如何被人家看上的。
沈晟擦了擦嘴,恢复神情后,便也不再多想,毕竟自己年轻时候也和少年的志向差不多,可能是自己将徐国师太过看重神话了吧,想到这里,沈晟便没有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隋安拉起一旁凳子坐下,不由得联想起那个梦,那个梦中的爹娘,是那般真实。
沈晟看向隋安继续说道。
“你方才说哪家姑娘看得上你,莫不是自弃的话?”
隋安摇头,但并不回答。
沈晟心里却打起了自个的小算盘,自家妹妹可是柳桂郡出了名的俊俏姑娘,能做一手好菜不说,在自己的熏陶之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这么多年来,多少大富大贵人家请的媒婆上门言述媒妁之言皆被他婉拒,其中缘由便是他心中年少还存着一口傲气,毕竟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怎会想让自己妹妹嫁入那规矩极多,屁事也多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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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晟细细推敲,不好明言,毕竟还是要问自家那个“小祖宗”的意见,若是不同意,这等喜事再好也不成,于是他索性便想让隋安和她多一些相处时间,于是晚上时候,沈晟单独将自家妹妹拉入屋中。
名为沈清的少女有些不解,这个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大忙人居然也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就在沈清疑惑之际。
沈晟率先开口道。
“我最近书斋有很多新进的书要誊抄入库,隋安是徐国师的弟子,初来乍到,窝在我那里实在不妥,有失地主之谊,有辱待客之道,这几天你便带他到处走走。”
沈清闻言觉着也是,倒也不推辞,但还是摆出一副故作为难的架子,然后一只手揉搓示意。
沈晟用食指按了按沈清的额头。
“你啊……我能忘了这事不成?”
沈晟在腰间摸出一小袋银两,这是他这些年开书斋的小部分积蓄,沈清听见叮当作响的银两,一把拿过,大摇大摆地走出屋子。
沈晟追到门口,小声细语地说道:“细细算着花,这是你哥的老本钱!”
少女背对着自家兄长举手摆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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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
沈晟看着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不由得摇了摇头,平日里不信鬼神的他此刻合掌闭眼默念:“爹娘,若是你们二人在天有灵,还望保佑二人能对得上眼,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可以了却一段心事。”
沈晟做完祷告后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随即挠了挠头。
“怪了,今天怎么就那么嘴馋呢,得嘞,去求小祖宗做一碗面汤来解解馋。”
翌日清晨,隋安从木屋前走出,刚想去拜访一下那位沈大哥时,却发现那个青衣少女守在书斋门前,今日的少女脸上抹上一层淡淡的胭脂,不显妖艳外还增添了一番别样活力,碧绿紧束的小裙尽显“风景”,细细端详其面容桃花春风,飘然出尘,不似凡尘女子。
少女见到少年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双脚不曾挪开分毫,便被这憨厚可掬的模样笑到,便是微微低头掩笑,却无意间让自己的神态更加可人,料是哪个年轻子弟见着如此姑娘,都得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少女见少年没有了反应,自己倒也不羞涩,径直走向少年,表达原委。
“你叫隋安是吧?这几天都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与我哥同姓,名的话……单取一个秋字,细究,你的名字倒是比我有寓意的多,隋安隋安,君子随遇而安,古之圣人有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吧,实在是好名字啊。”
隋安闻言挠了挠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这等寓意,可见少女其博学。
“沈姑娘,请问……沈大哥在里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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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着脸回应道。
“他当然在里边啊,不过他这几天会比较忙,他昨晚告诉我,要对你尽一下地主之谊,毕竟你初来乍到,对这里什么都不熟悉,便随我四处逛逛如何?”
隋安不像当初在怀江王府那般,此刻的他多出一份沉稳,虽说有些紧张,但还是笑着脸说道。
“既然沈大哥和沈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隋安盛情难却,便有劳沈姑娘了。”
少女嬉笑着说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没必要拘谨,随我来吧!”
书斋内,沈晟端坐于桌前,胸前立着一本书,正眼一瞧,可谓两眼不闻窗外事,可他的眼珠却不断上翻,细细察视门口那对少男少女的对话。
待到二人走远时,沈晟摸了摸额头,走出门外,看着二人远去背影,心中有种大喜过望的感觉。
双手合十不断摆晃后,沈晟大跨步回到书斋。
大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隋安跟在那个双手交拢于腰后的少女身后。
少女转头解释道:“其实打小我也很少出街,只是在一些比较值得重要的日子,兄长会带着我到街上买糖葫芦吃。”
隋安不知怎么回答,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吃糖葫芦。”
少女立刻笑着脸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身前,伸出两根手指,少年紧随在少女身后。
“一共六枚铜板。”
少女伸手递出,卖糖葫芦的小贩见着这一对俊郎靓女,随即好奇地问道。
“你们二人不是兄妹吧。”
二人异口同声否认。
随即小贩啧啧赞道——长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嘞,嘿嘿,我嘴比较臭,信口雌黄,乱说滴,二位莫要当真。
少年和少女两人脸色涨红,对视一番后立刻移开各自视线。
好在沈清比较大家闺秀气,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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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糖葫芦,接下来我们去玄武台看看,那里可有趣的很嘞。”
少年接过糖葫芦,点头应喝。
二人的脚步变为并肩,空气莫名变得燥热,隋安的余光不断看向少女,慢慢地,二人的脚步都放慢了不少,小贩的叫卖声减少。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吵闹声打破了这份原有的“宁静”,不远处,有罡风袭来,玄武台是柳桂郡有名的武夫擂台,除此外,一些日子,玄武台之上还会请的武生优伶去唱戏演武。
而今日,恰逢五月初五,是五毒日,与此同时,也是少年降生于凡人世间的生辰,但他早已忘记这个时侯,而不远处,已经人山人海,一处堪比人高隆起的圆形石台,一些个白谱红脸的武生正在演武,同台的还有一些个唱腔卓绝的花旦,围观百姓边听边叫好。
不知为何,隋安感觉这一幕无比熟悉,而此刻因为人群不断走过走去,为了防止少年走丢,少女拉住了少年的右手,少年没有惊慌失措,心中只觉无比平静,少年看着少女,而少女则是兴致勃勃地看着“玄武台”上的戏曲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