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橙嗔怒道：
“现在知道不能喝了。”
随即语气又温柔下来：
“这是水，喝吧”
卜厌唇瓣微张，沐橙顺着将水倒了进去。
卜厌说道：“还有，一杯。”
“这个吃了再给你喝。”
他听见沐橙的声音后，才感受到自己手上有一团红色的东西。
笑道：“我流了好多血啊。”
沐橙被气笑了，说道：
“快吃。”
他手上拿的明明是个西红柿。
沐橙拿出剪刀把他伤口处的衣服破开，给他上药，对他说：
“先将就给你上药，等天亮了我再去找医师。”
她哪里见过这血腥场面，又怕自己下手没轻重。
一颗心一直悬着，上药的双手不停颤抖。
卜厌见状，连忙将伤口捂住：
“你不要、不要、看。”
他用力捂着伤口，疼的厉害，自己又反应不过来，只是把眉头紧紧皱起。
沐橙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连忙挪开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弄了。”
“我对不起，你不是。”
他的眼神涣散，眸子像雾蒙蒙的清晨，湿漉漉地看不真切。
他话说的不明白，但是沐橙当然能听懂。
他把轻轻推了推沐橙，沐橙顺势走开，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见沐橙站起来，对她笑了笑。
身体一侧，朝地面倒下。
不知怎的，躺进了一片柔软有香气的花丛里，耳边还传来熟悉的声音：
“都说了不能睡。”
他本想自己把自己丢到地上，沐橙抢先接住了他。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更加滚烫，沐橙和他的呼吸交叠，脸上也泛起绯红。
卜厌气息越来越弱，呢喃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沐橙回道：
“当然不是，我认识阎王，他不会让你死的。”
将他扶好躺在床边，用手撑起他下坠的头，说道：
“我去打凉水，你想办法不要睡过去。”
卜厌听见这句话想努力点头回答她，不知道她看没看见。
感觉自己快要掉落的头被一股凉意托起。
他迷糊中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睛，听见了她发慌的声音：
“你要是睡过去了，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话落，就见她远去的身影。
卜厌闻言心一空，心脏又急速跳了起来，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再也见不到她。
他不能睡过去，要怎么样才能不睡过去呢？
沐橙还未走到门口，耳边传来一声声清晰又模糊的“沐橙、沐橙、沐橙……”
身后那个人在叫着她的名字，来保持清醒么？
卜厌在昏昏沉沉中感受到舒服的温度，自己这是在水里吗……
这是他最后记得的感觉，除此之外，再无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在一片漆黑中下坠了多久。
在这片漆黑中身体不受控制，他被拖拽着，撕扯着，无法挣脱，无法求救。
时不时出现短暂的安宁，虽然不知道那份安宁是什么，但有让人安心的声音和气味。
陡然间，身体一轻，卜厌猛地睁开眼。
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安静的像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掀开被子下床，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腿也使不上劲。
稳了稳身体，寻到一丝光亮，朝光亮靠近。
视野开阔起来，他看见了一个少女。
少女靠在石桌旁，披着披风，仰头看着月亮。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子里像是塞满了忧愁。
在这夜色中，月色都不及她亮眼。
卜厌的喉咙滚动，终于发出声音：
“沐橙。”
少女转过头，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在脸上漾出笑容。
沐橙心中的苦涩被冲淡，心想这烂透了的生活终于有一丝安慰了。
她刚刚看见了黑白无常，在梦里。
或许不是梦吧，她也不清楚。
黑白无常不停地质问她：
“你在阎王殿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跟我们走吧。”
“该走了。”
……
是真是假，她也分不清。
她提起石桌上的灯笼，朝卜厌走去：
“真是好久不见啊，卜公子。”
卜厌本来无措惊慌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万千话语堵在心头，最后说出一句：
“抱歉。”
沐橙轻轻一笑：
“知道了，不要有下次，我可受不了再来一次。”
他睡了快四天，沐橙这几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见他只穿着里衣就跑出来，对他说道：
“进去吧。”
卜厌没醒的时候他睡在床上，沐橙睡在旁边的塌上。
现在他醒了，二人大晚上同处在一个空间，空气中莫名飘过一阵宁静。
沐橙率先打破安静：
“天亮之后是十一月二十七，你睡了四天。”
卜厌一怔，他睡了那么久么？
将房间里的灯点燃后，沐橙眼底的青黑色和苍白的脸庞看得更为清楚
卜厌知道，一声“抱歉”太轻了。
他拿起床边叠好的外衣，快速穿好，说道：
“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
他知道自己继续在这里，沐橙不得入眠。
沐橙当然看懂了他的愧色和穿衣的笨拙。
只是没来的及对卜厌说，其实没关系，他们是朋友啊。
卜厌找了个地方调息了一夜，天亮之后，匆匆去找了于凡翁。
他问道：
“英雄会要开了，门派里的人要去际城吧？”
于凡翁答道：
“是的，年后就要动身了，门主也说让您英雄会之前就回去呢。”
卜厌递出一张纸条：
“把这封信传回去吧。”
云白戈对卜厌说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结合他如今的处境也就不难想象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这个消息越早传回去越好，等他回去就太晚了。
卜厌又问道：
“京城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卜厌躺了几天，总觉得日子过了许久，生怕错过什么事。
于凡翁笑答：
“太阳底下总是有新鲜事的。”
“这京城最近的头等大事啊，当属白云阁杀人之事了。”
“听说海家满门是白云阁一位姓叶的人杀的。”
“阁主已经将人交给朝廷，朝廷虽然气恼，却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白云阁最近正闹着换阁主呢，具体的不太好打探。”
卜厌心里不免唏嘘，看来白云阁这一劫，终究是躲不过。
“您让我们的人盯着萧非池那边，最近沐姑娘常常暗中去找他，我们的人顺着查，发现她是去找萧非池要医师。”
卜厌面色霎时变灰，身体涌上一股寒意。
“还有，无涯学堂的学生和京城其他学生起了冲突，沐姑娘出面解决，几大学堂相约在年前比一场。”
于凡翁一件接一件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卜厌的神情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