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泽域
回家后的第四天，闻叔又伪装成外卖员来到我家，“闻叔这次又是什么好吃的？”“你的腿受伤了都没办法去医院看你，这次特意给你带了芸豆炖猪脚，糖醋排骨，北京烤鸭”，“不错，不错，我爱吃”，“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基本恢复了，再过几天就能上班了”，“这把折叠小刀你留着防身用，没想到范青凯这小子也这么歹毒。”
我接过闻叔送我的折叠刀，打开看了看，果然质量过硬，然后开始大口吃排骨，吃饱了之后我跟闻叔报告，说“闻叔，你们知道是范思华找人砸了范青凯的酒吧，打伤了他的手下吗？”“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也猜到了，他那十几个手下左腿全部被打断了，还不明显吗？”，“范青凯被抓住以后，他有说什么吗？”“什么都没说，只说当时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那帮手下也没说什么，只说那帮戴面具的家伙进店就砸，见人就打，店里的监控也坏了，估计范思华抓住了范青凯的什么把柄，所以即使损失那么大他也什么都没说。”
听到这里我心想，看来这次范青凯是彻底怕了范思华了。“闻叔，你们通过范思华的照片有查到什么消息吗？”“除了他的身份证和护照信息，其他的信息都没有，他以前的那些信息被人动过手脚，所以我们也没查出来什么”，“上次跟他聊天，他说他小时候过的并不好，因为是私生子的关系还被人欺负过，小时候他还和继父生活过一段时间，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就是说范思华小的时候，他妈妈就离开了他爸爸，然后带着范思华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回到了范思华的亲生父亲身边”，“应该是这样，其他的信息我会继续打听”，“最好是能打听到他妈妈现在在哪里，小袁，你马上就要进研发了，以后遇到的困难只会越来越多，你要小心啊。”
“闻叔你放心，我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说”，“闻叔，你有面试别人的经验吗？我马上就要面试别人了，没经验，愁死人”，“这个你就自己努力吧”，闻叔说的时候还拍了拍我的肩膀，闻叔，你别走，你倒是给我讲点经验啊。
闻叔走后，我继续看这四十几个人的资料，每个人的简历都这么完美，我能挑出什么毛病啊，这些人里面还有好多在海外的大公司工作过，让我面试他们，要怎么面试啊？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看见莱峰他们在工作群里发的消息：今天下班去看组长怎么样？他都出院几天了，咱们也没去他家看看他，太不像话了，好呀，好呀，咱们下班买点东西去看他。然后我也发了一条消息：我同意了，你们快来吧。
我想，反正现在在家里每天除了锻炼就是吃饭睡觉，还不如叫他们过来，听听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同事？莱峰又想要什么样的组员？
晚上，我准备了火锅底料，又让他们买了食材一起在我家涮火锅。“大家上班这么辛苦，今天多吃一点哈，好好补补”，“组长，现在最应该补的人是你啊”，“我现在不是组长了，别这么叫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再说了，现在下班了，怎么还在叫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好，现在下班了，咱们大家都叫名字吧，别管那么多了”，“不过你这腿看起来真的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拐杖也能走这么远了”，“嗯，所以啊，我很快就能去上班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工作怎么样？现在组里只有五个人，花明伟没有找你们茬吧？”“明里暗里的找了，但是莱峰也都顶住压力了”，“莱峰可以啊，你再坚持几天，马上就给你们组分新员工了，到时候你们的工作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大家听到这里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那很好啊，领导们终于知道我们组人手短缺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新人啊？是经验丰富的呢，还是会来事的？”“来我们这里当个小小的实验员，不需要会来事的吧，再说了，太会来事的人来我们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想做好本职工作，你想啊，又会做人又会做事的人肯定是为了往上爬，那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巴结各部门的领导，这样挖空心思精力肯定不会用在工作上，八成都用在想着怎么讨好领导上了，所以我还是选工作能力强的吧，主要心思在工作上有利于我们组的团结协作”，“是啊，要是招来的新人都像花明伟那样，我们可受不了，成天什么都不干，就想着给同事找茬，想想就心烦。”
看来大家都打心眼里讨厌花明伟，简直到了谈到花明伟就脸色大变的程度。“是啊，所以老天保佑，这次分过来的三个员工哪怕没什么眼色都行，千万要正直，明辨是非，重要的是跟我们一条心，共同对抗花明伟，而不是跟他站在一起”，“放心，辛研究员现在已经进研发了，我们始终站在他这一边，以后他肯定会帮我们的，到时候还怕那个花明伟”，“对啊，他们都在研发了，我们跟着你就行了。”
听到这里我看了冯伟一眼，“什么叫跟着我啊？只要你们好好工作，花明伟还找你们茬的话我肯定会帮你们的，范总也说了，只要努力工作，为公司做出成绩，升职就指日可待，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看资历的那个年代了，你们都加油”，“辛研究员，听你这么说完，我更有信心了，你赶紧回来吧，这样我们才能更有底气一些，虽然范总说了很多鼓励人的话，也做了几件大快人心的事儿，但是你人没到，整个实验组和研发组的情况就好像没怎么变，花明伟虽然没以前那么嚣张了，但是还是时不常的来找茬儿，你不在，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呢。”
听到这里我算听明白了，大家需要的是敢说敢做的人，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敢说敢做有什么用，我们实验组研发组得多几个这样的人才行啊，现在的实验组和研发组整体气氛还是很压抑，大家不敢说实话，那这个改革对我们来说就是不成功的。
我升到了研发组以后，因为腿被打断所以没去上班，整个实验组和研发组的人员没有任何变动，研发组里又有范承德的人，所以就算研发组和实验组想改革也迫于范成德的压力而不敢动。
这才是范思华要招人的真正原因，只有改变实验组和研发组的人员结构和整体氛围，我们这里才能真正改革成功。所以范思华才会让我去参与这次的招聘。他不要圆滑世故，工于心计的人，就是为了加快改革的脚步。
研发组目前很难改，那就从三个实验组先开始改，这样以后研发组改革起来难度就没有那么大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按照普通的面试方法来面试这些人了，已经筛选过的这批人，学历经验都有，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帮人里选出那些能明辨是非且不趋炎附势的了，还得有点不怕领导、敢说敢干的勇气才行。想到这里我的思路完全清晰了，这个面试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么难了。
离开公司两个月，再次踏入这里已经快到年底，我竟然觉得有些陌生。我面前的这栋楼的第三层是实验组，第四层是研发组，走进第四层，我来到研发组组长办公室，马组长对我说“小辛啊，听说了你的事，真是受苦了，既然范总这么看重你，那你肯定有过人之处，你现在是整个研发团队最年轻的成员，希望你再接再厉，在工作上取得更好的成绩，一会儿唐贤会带你去认识大家伙”，“谢谢马组长的鼓励，范总有跟您提过，我回来上班之后要和花明伟研究员一起去面试实验组的新员工吗？”“范总走之前跟我交代过了，你和花明伟商量好之后看HR那边安排就好”，“好的，谢谢马组长，那我先走了。”
出了组长办公室我就看见了唐贤，他就是当时我在实验组工作的时候的组长。“唐研究员，好久不见，一切还好？”我们微笑着握了握手，他对我说“辛研究员，才几个月不见而已，你就高升了，真是羡煞旁人啊”，“都是范总提出的改革政策好，我赶上好时机了而已”，“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下大家”，唐研究员带着我分别和大家打招呼，大部分人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就忙自己的事了。
研发组加上组长一共十一个人，马组长，花明伟，唐贤我之前都见过，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研发组不仅实验设备更齐全，而且环境更好，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卧室，要是工作累了，可以在里面休息，我看了一下，这是星级酒店的标间配置，在这里工作岂不是不用租房子了，直接住在这里也挺好，虽然不能做饭，但是公司有食堂啊，这样又能省不少钱，研发组果然比实验组有钱的多，想到这里我问唐研究员，“我能住这里吗?这样我就不用单独在外面租房子了。”
唐贤笑着对我说，“你现在已经是研发组的一员了，只要你在这里工作一天，这间房就属于你，怎么，你缺钱吗？”“倒也不是，不过能省一点是一点，您也知道现在房价有多贵，我是想多存点钱希望早日能有一个自己的窝”，“研发组里住宿舍的你还是头一个，不过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想不到你很会过日子啊。”
我心想，有机会在公司的核心领域调查更多信息，还能省钱，何乐不为，反正再过一段时间我的房子就要到期了，到时候我就直接搬过来。我还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唐研究员却停下了，“怎么了，干嘛停下来？”“前面的地方我们进不了，对我们来说是禁地”，“公司还有这么神秘的地方啊？”“这个地方，我也就见马组长进去过一次，我们组里只有他有门禁卡，而且这个门禁是门禁卡和人脸识别两种都识别成功才能进得去的，少了一种或者有一种不能识别成功都不行”，“这么神秘啊，原来公司有这么多秘密”，“我们从事药品研发的都有些机密，别打听了，走吧”，我想，这个神秘的地方不仅仅是研发这些东西的吧。
唐贤带我参观完整个研发组，我找到花明伟，“花研究员，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面试啊？”“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既然辛研究员已经正常上班了，那面试就安排在两天后的上午九点吧，也就是12月5号上午九点”，“好”，“这次的面试两天可以结束。”
12月5号，大雪。为了按时到公司，我特意提早出门半个小时，来到公司换好衣服，我径直走向面试的房间，房间里石主管已经到了，我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之前我问过范思华，为什么不拉这个HR主管进他的阵营，HR负责为公司招揽人才，也有一定用处，范思华告诉我，因为我们公司的HR经常换人，所以没必要，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位置的主管换人频繁，所以他们办事也相对公正，基本不会偏私。所以这次的面试我不用担心花明伟和她联手打压我，因为她得罪不起范思华也得罪不起范成德。
还有5分钟开始面试的时候，花明伟风尘仆仆的到了，他坐下后，面试开始。这次的面试每次进来三个人，跟所有的面试一样，应聘人员进来后都是先做自我介绍，然后是我们的提问环节，显然石主管和花明伟都是有备而来，他们的提问都相当有水平。
“离开上一家公司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想来我们公司？结婚了吗？家是本市的吗？有没有什么特长？能接受无偿加班吗？......”我听着这些问题都替这些来应聘的人心酸，天呐，有人会接受无偿加班吗？
但是真的有人回答接受无偿加班，我带着好奇问了那个接受无偿加班的人，“为什么你会接受无偿加班这个不合理的要求呢？”他微笑了一下说，“在每天的实验任务很多的情况下，我可以接受无偿加班，因为公司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作为公司的员工，我会竭尽全力为公司服务，而且现在很多公司都无偿加班，这是一个普遍现象”，这个人怕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他在我这里已经不合格了。
我继续问他们三个，“在你们使用的仪器都是最新的条件下，你们的直属主管要求你们每个实验做十遍，不做完不许下班，你们打算怎么做？”“我会提出合理质疑，向主管说明实验不需要做十次”，“你的主管听了之后，还是要求你们做十次”，“那我会看其他同事会怎么做，如果大家都这么做，我相信主管这么要求是有他的原因的，我也会这么做”，“即使这样做需要每天加班，你也无所谓吗？”“大家都这样做的话，我也这么做。”
对第一批这三个人我有些失望，都给了他们不通过。第二批进来的人，花明伟和石主管提问的还是之前的那些问题，下面的人回答的也都大同小异，我觉得这样问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我换了一个问题，“足球场上，你和老板是对手，这时候老板足下生风带着球进入你方区域，目前场上比分2:2，你是唯一的防守，你的队友都没来得及回防，老板试图攻破你的防守打门，你有机会把球抢走，这时候你是抢还是放水，放水的话，老板进球你们队就输了，抢球的话你们队有机会赢”，他们几个听完不假思索的回答，“放水”，“放水”，“抢球。”
回答抢球的那个人一说完，另外两个应聘者同时看向他，他们大概是想：这人疯了吧，怎么敢和老板抢球。“哦，别人都选放水，你怎么选抢球呢？”“既然老板也喜欢踢足球，还组织公司里的员工成立了足球队，那就说明老板是一个真心爱足球的人，一个真心爱球的人会看不出来我放不放水吗？与其让我被老板看不起，不如大家在足球场上不分你我，展现大家的真实实力，我想这也是老板组建足球队的目的”，“如果你的老板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比赛体验赢的感觉，想让所有人为他欢呼呢？那你这么做岂不就是自讨苦吃？”“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明我没有眼光，公司老板只会通过弄虚作假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那这家公司现在取得的成绩又有多少是真的，如果公司老板因为我没有给他放水而借口辞退我，那我应该感激他，因为这样的公司也不会存活太久。”
这个回答正合我意，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听了却是一脸震惊。我看了看这个人的简历，他今年31岁，这个做事儿不再冲动的年纪有这个勇气与魄力实属难得，我记住了这个人，给他通过。
第三批应聘者，在经历了花明伟和石主管的常规提问后，我继续天马行空的提问，“某天，公司会议上，你有一个对公司很好的建议想要提出来，这些建议你想了很久了，这时候你们主管在，其他部门领导也在，当然老板也在，你的这些建议之前就给你们的部门主管提过几次，但是他们都没在意。这时候老板刚好在会议上问了，有没有谁还有更好的建议，这个时候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我很期待这些人的回答，“我不会在会议上说的，我可以发邮件，或者把好的建议放在公司的意见箱里”，“假如老板没有公开自己的邮箱，且意见箱里的信到不了老板手里，加上老板工作繁忙你又见不到老板，这个时候在会议上的你会怎么做呢？”“不说”，大家一致都选择不说，我想，选择不说的这几个人也都有他们各自的理由。
同样的问题我又问了第四批进来的人，大家回答一致，还是不说，这次我问了他们选择不说的原因。“既然主管都觉得我的建议不好，那我又为什么要在会议上说给老板听呢？”“我只在公司里呆了很短的时间，想问题很片面，可能我的建议我自己认为是好的，但是老板会觉得这些建议不成熟”，“是啊，这都是主管们的事情，为什么会问一个小小的员工啊？”听着他们这些不自信、事不关己的回答，我要是老板，我会觉得难过，毕竟他们是研发团队的后备军，不是流水线上的工人，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还好，下一批进来的人，我听到了不错的回答，“我的好建议给主管提了，主管不在意，那么说明这个主管有问题啊，主管有问题我当然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告诉老板了，难道我要一辈子都在这个有问题的主管下面干活吗？”“不怕被主管穿小鞋然后把你赶出公司吗？”“我都敢在大会上当着老板的面提建议，还怕主管赶我走吗？要是老板真的是个明辨是非的好老板，也会保护我这种人才的。”
我惊喜的看着这个狂妄的小子，28岁，比我小几个月，有胆量，合格。两天的面试我自己也被整的头晕眼花，这里面我只选了五个人，其他的我实在选不出来，第一天的时候花研究员和石主管还问我，干嘛提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是不是记花明伟的仇之类的，我什么都没说，第二天我一如既往的提问，他们就什么都没问了。
午饭时间，我和石主管一起在食堂吃饭，她突然跟我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范总让你过来面试这些人了”，“说说你的高见”，“高见不敢当，范总大概是想为公司引进几个像你一样的人才，这样实验和研发的改革速度才会快起来”，听她这么说我由衷的佩服她，面试了几个人就能看出来这些。我问她“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我看到她点了点头，那就表示有希望，这至少说明我选的这几个人有希望留下来。
然而面试结束后，我们在核对各自挑出的合格人选时，却有了不同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