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沉吟良久。
瞬时眉头紧拧,眼睛像是死死地盯着前方,但眼神又空洞得毫无聚焦。
这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再被开启,竟仿佛承受着蚀骨之痛,她从心底更加心疼如今安好的萧慕池。
他当年还是一个孩子啊!
太后收回苍凉的目光,看了一眼江清柠后,缓缓开口。
“岚妃熟睡时,所居宫殿走水了。那日燃起的火就像发了疯似的,宫人们四下端水来灭火,一盆盆水浇过去,根本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宫殿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几堵墙,等到火势终于被扑灭了,宫人们进去发现岚妃全身早已烧焦,惨不忍睹。”
江清柠顿觉心惊肉跳。
听着太后吐出的每一个字眼,她的身子僵了僵,不由得屏住呼吸,恐怖不安的气息弥漫周身,传至四肢百骸。
虽然她在另一个世界看到过比这更加惨烈的画面,但面对面听着讲述还是让她脊背发凉。
“池儿本来也是在岚妃殿内玩耍的,但在走水前,他偷跑到哀家这里来了,才免遭此劫!
在知道他母妃遇难后,他发了疯一样跑去找他母妃,宫人们拦着他不让看,也不知道他那时哪来的力气,硬是冲破了众人阻拦。
在看到他母妃尸身的那一刻,他两眼一黑,失去知觉,径直栽倒在地。”
江清柠此时有些心疼萧慕池。
小小年纪竟承受了这么多,这段经历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大抵会影响他的一生。
想起他毒发那日,梦里一遍遍呼唤他母妃的情景,她的心还是不由得揪了一下。
“皇祖母,那纵火凶手查出来了吗?”
太后无奈地揺了摇头,“岚妃宫的所有宫女,太监仿佛一夜间消失,等朝廷找到时,早已是一具具尸体。”
江清柠敛眸沉思,所有的细节更加确定这根本不是意外,是蓄意而为之。
目的不言而喻,要岚妃和萧慕池的命。
死无对证,他该有多绝望。
这不应该是一个孩子该去承受的!
“那没有证据,背后主谋只能逍遥法外了。”
太后哀怨地点了点头。
“等王爷醒来后,眼泪夺眶而出,他抱着哀家痛哭,撕心裂肺的,哀家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那座烧焦的废弃宫殿,王爷后来一次都没敢再踏足。过了四五年,皇上命人重装整修后,王爷也一样不曾去过。”
太后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紧绷的肩膀下沉,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那里有着太多痛苦的记忆,是萧慕池不愿意再回忆的。
太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齐嬷嬷马上近身给太后抚背顺气。
“可怜池儿在岚妃被害不久,又被人下毒了,每每月圆之夜垂死挣扎。好在后来得高人相助,他的毒解了!”
想到萧慕池虽经历惨痛,但最后毒解了,太后很欣慰,眼神里闪过转瞬而逝的精光。
江清柠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太后,狐疑起来,“……王爷的毒解了?”
她是听到了什么?
“哀家也是后来听王爷说遇到高人给他解了毒,毒解了后,特意跑过来告诉哀家。怎么,没解吗?”太后疑惑不解地看着江清柠的脸色。
江清柠忙摆手,“不,不是,我是不知道。前段时日月圆之夜也没见王爷毒发,那肯定就是解了。”
江清柠讪讪一笑,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傻子是在报喜不报忧,以至于太后现在以为他是个正常人了。
可她不能对太后说。
好在太后也没再追问下去。
少顷。
太后拉起江清柠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管过往你和谁有过关系,都是过往云烟,入了楚王府不可再有二心。
哀家看你心思缜密,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所以你要答应哀家,对王爷一心一意,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太后说完,目光定定地看着江清柠,以期从后者那里得到确定的答案。
江清柠付之一叹,不管怎么样只得先答应下来,至少不让太后她老人家再忧心就好。
“是,皇祖母,过去的都不会再现,儿媳只会向前看。”
“那就好!”太后满意地笑了,“其他皇子背后都有母家势力,如今只有王爷孤身一人,哀家是真的心疼他。”
江清柠在心里直摇头,萧慕池势单力薄那是以前,如今早已羽翼丰满。
唉!
太后如今还把他当个孩子!
“早日给楚王府开枝散叶,到时哀家重重有赏!”太后饱含深情地看着江清柠,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太后这手劲儿着实重了点,一旁的齐嬷嬷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太后两眼冒光,江清柠看在眼里,一瞬间,竟觉得太后的眼睛里都是金子。
她感觉太后是在用金子砸她的手背,是不是力道越重,意味着给的赏赐越多?
江清柠瞬时心里翻江倒海。
这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诱惑力十足。
可是,一想到是要给萧慕池繁衍子嗣来换取好处,她心里当即就打了退堂鼓,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她再爱财,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这笔银子不挣也罢!
“楚王妃,老奴瞧着太后最疼王爷了。”齐嬷嬷淡淡一笑。
“王爷他孤苦无依,哀家就多在乎些他。他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有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给哀家送来。
哀家不管朝堂上的事,但只要哀家在一天,就会疼爱他一天。”太后眼底流露出欣慰和慈爱的神情。
江清柠以微笑回应。
她看了看时辰,觉得不应该逗留太多时间,毕竟太后身子也是才恢复,须得好好休息。
江清柠遂站起身,“皇祖母的话孙媳都记住了,来了许久,孙媳就不打扰皇祖母休息了,他日再来看望皇祖母。”
“也好,路上小心,在王府照顾好王爷!”太后又刻意提醒到。
“孙媳记住了!”江清柠莞尔一笑,再次行礼后,就离开了永寿宫。
她知道太后的心思,专门找她来,铺垫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她能够一心一意服侍萧慕池。
只是,他们两人的关系,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