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还是很好的,阳光照着,又出了两只唱的好的鸟儿。
“下山喽!”临北一声吆喝乱了曲子,歌声便飞远了。
“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下山路上,亓官一忍不住问道。从昨天起他就很奇怪,为什么临北这次对自己的委托不闻不问,他本以为临北知道夏然然是个清官儿后会加以阻拦的。
“不知道。”临北说,“我不知道~”
他原先想说些什么“你开心我便开心”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儿总觉得肉麻,便不言了。
亓官一笑笑,也没再说些什么。
菡州城这些年风调雨顺的,官儿不歹民不刁,段家这样的恶势力也被清扫的差不多了,在当今世界的大背景下显得格格不入。
这菡州城的百姓也安居乐业,甚至于菡州城中,一日乞讨所得便可供他处平民饱食三日。城中落得太平,官儿也就清闲了。
亓官一领着临北是直接打正门进了夏然然家中。
夏然然住的是上头批的官宅,挺大个院子,却不见一个下人。院儿里空荡荡的,只一方形圆形石桌,一旁几个石凳儿,桌上也是空无一物。
这院子里三间房,看来左是厨房,右是书房,正中便是起居处。
亓官一推了正中房门,却只见三面空墙,其间纵横几块儿巨木,地上尽是些木屑。
临北进门就是一愣,夏然然他睡哪?倒挂金钩睡房梁么?
“二……二位。”细细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二人回头看去,只见书房的门半开着,从里边儿探出半个头来,“可是寻我?”
夏然然走出门来,示意二人石桌处就座。
坐定,临北打量起夏然然来,可他怎么看夏然然也不像个当官儿的。他穿着粗布青衫,头发束的一丝不苟,眼又大又圆,眼角微向下垂些,只显得楚楚可怜。
许是见了生人的缘故,夏然然面上红扑扑的,似是有些怕生。
“你是夏然然?”临北还是问了一句。
夏然然点点头,道:“我向来休息在书房。”
亓官一道:“屋中有茶?”确实是有茶香从书房飘出来,“可能端来?”亓官一一本正经。
“家中有客,是该摆茶相迎。”夏然然起身,“就去。”
待茶端出,亓官一却拦住了要去重新沏茶的夏然然。
夏然然不解道:“这是做甚?”
亓官一看了一眼,砂壶下六个杯子,遂拿起茶壶,道:“给你下药。”
夏然然稍有异色地看向亓官一。
临北也是目瞪口呆,他头一次见有人下毒这么明目张胆的,小家伙儿这是来搞笑的吗?
只见亓官一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将其中药粉倒入壶中,又倒了一杯出来。
看见那药瓶,临北一惊,忙道:“这是——”
亓官一看了他一眼,临北才没再言语,只是神情有些不自然。
亓官一继续向夏然然道:“很惊讶吗?段阳叫我带的。”
听了这话,夏然然倒是坦然地坐下了,拿起那杯在手中把玩。
“他怎地不自己来……”夏然然面上的红色消了下去,眼中显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悲哀神色。
亓官一不答,夏然然捧着那酒杯继续道:“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他说着,指向那间堆满木头的屋子,“我在给自己做棺材。”
今儿的阳光越发亮眼,直刺的夏然然眼眶生疼。它却不自觉似的,只管四处散发光芒,那光推开书房的门,点染了湖面,又解开无人小巷的枷锁,最后才从破庙屋顶的缝隙里点点散下。
段阳不耐烦地用手遮挡着洒在脸上的阳光。不知怎地,此时此刻,他没有一丝一毫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是坐立不定,心如刀绞,一些旧事也开始在眼前浮现。
三年前的冬,夏然然新官上任的第四天,段阳喝多了酒,穿过条无人的小巷子时便醉倒在角落里了。
那天夏然然正巧无事,便想到四处逛逛,熟悉城中地形。可巧他逛到这条小巷,见了段阳,看出是个糊涂人,忙叫他。
段阳那时并没很醉,不过昨晚在花街柳巷玩乐,今日伐了些。被叫醒时,他还以为自己在那地方。
看见夏然然,段阳张口就道:“你是新来的?”
夏然然一时不解,只以为他是个疯傻的,便道:“这样冷的天,大街上睡觉会出事的,公子还是快起来罢。”
段阳这才想起自己是睡在外头,他也不起来,就地打量起夏然然来。
面前的人儿两颊圆满,朱唇粉面,眼里清如水的,伴着几分担忧的神色,到比女人还可爱些。
“你是谁?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段阳问。
夏然然一惊,怯怯地回道:“我、我是新来的官儿,御前赐姓夏的,叫然然。”
“你就那个新来的官儿?”段阳这才起身,“你不认识我?”
前几日段阳他爹去园子里看了场戏,很是欣赏那唱旦的戏子,可之前那官儿非是要找那戏子的麻烦,于是他一气之下动用关系去了那官儿的职。
后来来了个新官儿,却不见官儿来段家拜见。段阳还以为这新官儿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现在想来夏然然怕是根本不懂规矩。
段阳笑了笑,他这样的官儿怕是只能当做菡州城那些老家伙的下酒菜。
“不认识。”夏然然摇了摇头。
“是这样……”想了想,段阳便道,“我是段家的下人,今儿被辞退了,遂是喝了些闷酒,这不就倒在这儿睡了。”
一听这话,夏然然两眼放光:“段家!”他惊呼道:“是那个营官盐的段家?!
段阳道:“是了,这菡州城内,哪还有敢取段姓的?”
段阳又道:“怎么?你识得段家,怎地也不去拜见?去了才能保官运畅通的。”
听了这话,夏然然只喃喃道:“早晚会去的。”
正这时,一个珠光宝气的公子提剑走来,看见段阳,正欲喊话,便看见段阳一个劲儿地使眼色,便省了称谓,上前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若不是看见你的腕刃,我还找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