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聂厥家人是无辜的吗?”
“何来纯粹,何来无辜,人人心中有欲望,人性本恶。”谢清远道。
“如此说,那人人都该死了。”钟离措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转眼就碎了。
“恶,大与小的问题,恶,隐与做的区别。”
树上成群的鸟在觅食,很是活泼。
“你看那鸟多自由,可以翱翔,你想要自由吗?”钟离措拿着弹弓,瞄准欲射。
“别赶我走。”谢清远不明白自己都反反复复表明自己的立场,为什么钟离措总是要赶自己走。
“想走就走,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追求的。”
“我愿毕生追随阿措。”
“捡到你时,你我都还小,训练很艰苦,有些后悔捡到你,让你受了很多苦。”钟离措抿嘴,难得见她回忆往事。
“若不是阿措,我现在不知死活。训练是很苦,可是有阿措作陪,我很是知足。”谢清远抬了抬斗笠,他想要更清楚地看着钟离措。
“阿措对我很好,我心里感念着阿措的恩情。”说着说着谢清远猛然靠近,钟离措不自在后退几步。
“阿措以后不要赶我走了,我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了。”谢清远语气坚定。
靠近谢清远总有泠泠的寒意,让人退避三尺,可他站在钟离措身旁却感受不到,谢清远依赖着钟离措,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
“随你吧,还文绉绉的。”钟离措觉得说得多了,也就止于此。
钟离措没再理会谢清远说的什么,她有点儿饿了。
“今日非及回来了,非缪大摆宴席,去宫里看看热闹吧。”
吱嘎一声,游衿华拉开门,走了出来。
“解决了?”
“嗯,又有什么用呢,我爹不会回来了。”游衿华清泪两行。
“人迟早要死,不必感伤。”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没有安慰,是实话。”钟离措靠在围栏上。
“本小姐不想和你说话。”
“随你。”
哭了一会儿,游衿华情绪安稳下来。
“今夜皇上摆宴席为六殿下接风,邀请了各大臣。”游衿华看了看钟离措开口道。
“你也去?”
“和我大哥去,你会去吗?”
“会。”
“今晚你会杀人吗?”
“没有任务,所以不会。”这小丫头刻板印象可真是深呢。
游衿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钟离措,提着裙摆离开。
“喜欢吃什么?”钟离措开口问谢清远。
“桃花酥。”
“也是,自小就喜欢的。那就尝尝皇宫厨子手艺。”
非及年长几岁,以前常带宫里的小点心给隐阁兄弟姐妹吃,食不饱腹的岁月里,那是唯一的温情。
“让玄英今天夜里把尸体扔在大街。”
“是。”
“我换套衣服,一会儿去御膳房瞅瞅。”
皇宫围墙,人影两道。
“灯火通明,宫里就是好,用的东西都是上等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呢。”
“阿措想住在宫里吗?”
“不愿意,太憋屈。”钟离措叉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看。
“逗逗小鸟,养个蛐蛐儿,不挺好吗?”
“我不愿意让人管,宫里规矩太多。”
谢清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边儿是御膳房,我们去看看。”
“好多人,她们都在忙。”
“无妨,我们偷偷拿一点儿,不会被发现的。”两人趴在房顶窃窃私语。
“好吃,这个好吃,你尝。”钟离措拿了两块芙蓉糕,递给谢清远一块。
“和负星楼的确是不一样。”
“尝尝这个。”谢清远一个倒挂钩拿来了西瓜酪,枣泥山药糕和梅子酒。
钟离措使劲闻了闻,分了一半给谢清远,另一半转眼就没了。
“喜欢喝,以后我给你酿。”
“想喝就来这儿呗,酿酒多麻烦。”
“不一样。”谢清远小声说,钟离措一心在御厨身上并未听见说了什么。
“那个是什么?”
“杏仁豆腐。”谢清远瞧着钟离措喜欢,又拿了上来。
钟离措摸了摸肚子,道:“我吃得有点多了。”
“那走走,消消食。”谢清远吃得也很满意。
谢清远感觉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和钟离措乘着周鸾不在偷偷溜出来偷吃。
“那我们去看看宴会。”
“被发现怎么办,非及耳朵可好使了。”谢清远担心。
“远远的看着就是了,不会的。”钟离措想去看看游衿华那姑娘,现在定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想想就有趣。
“快结束了应该。”谢清远还想打消钟离措的念头,钟离措已经先行一步,谢清远只好跟上。
两人坐在屋顶,眺望远方。钟离措拉了拉衣服,手放在斗篷下面,谢清远替她拿着酒。
“那个就是非及啊,好久没见了。”钟离措拿过喝了一口梅子酒。
“阿措忘了他的模样了?”
“不怎么记得了,感觉很久了。”又是一口酒,在这样的夜里,酒是最好的取暖工具了。
非及归来,非缪大喜,从宴会开始就笑的合不拢嘴,大臣一味的奉承,游衿华听着好不无聊。
“及儿,你回来了,父皇很是高兴,城中出了点事,聂将军家被灭门,你回来了就接手调查吧。”
“孩儿愿意为父皇分忧。”
“辛苦了。”
“不如交给儿臣吧。”太子开了口。
“六弟才回来,舟车劳顿,还是休息些时日。”
“不必了大哥,听说你要与游家姑娘结亲了,还是准备婚事吧。”
游衿华心里吐槽:谁要嫁给你个草包。
“皇上,臣女不嫁。”游衿华的话如同雷一般炸了。
“你想抗旨?”太子觉得失了颜面,立刻说。
虽说这婚事是皇帝赐的,也能增加自己的势力,现在游家没落,虽不敌从前,不过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也就应了,现在游衿华今夜整这一出不就是在当众打自己的脸。
“臣女不敢,只是游家遭次大难,作为女儿,于心不忍。请皇上准许臣女愿剃发为尼,常伴古灯。”
“小妹。”游堂大惊。
“游衿华,你敢抗旨不遵。父皇,游衿华大胆。”
“小妹因父亲去世受到了打击,口不择言,请皇上宽恕小妹。”游堂立刻请罪,“请皇上准许,看在臣女已经逝去的父亲面子上。”
“此事再议,再议,就这样吧,散了吧。”
非缪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太子如何他也不放心上,毕竟除了嫡长子这个身份太子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当初也是太子的母妃求的这一门亲,搪塞几句,就离开了宴席。
游衿华一番举动令游堂头疼不已,怎么就这么任性呢,也不知道提前商量。
“游衿华你什么意思。”
“愿太子殿下觅得良人。”游衿华不卑不亢,本想着再揶揄几句,游堂一个眼神,游衿华怵了。
“大哥,父皇不是说再议,不要轻举妄动嘛。”非及上前来,笑容可掬。
太子看着非及就烦,凡事都压自己一头,瞪了一眼扭头就走。
“游姑娘,节哀。”太子不领情,非及便上前对着游衿华说。
“破坏了六殿下的雅兴,衿华很是愧疚。”游衿华知道非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想赶紧离开大殿。
“多大点儿事儿,无碍,无碍。”非及显得很大方。
看着远处稀稀拉拉出来的人,钟离措疑惑:“嗯?怎么散了,我们吃的时间太久了吗?”
谢清远听后宠溺的笑了笑。
“那我们也走吧,去给商时道送药。”
“好。”
“我感觉有人跟着。”
“感觉到了。”钟离措拉了拉谢清远的斗笠,一转身大喊:“出来吧,一路辛苦了。”
“钟离措,好久不见,怎么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说话的是面容刚毅的一位男子。
“你是……”钟离措瞅着瞅着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非及。”谢清远接过话。
“哟,这就忘了,真是不记事呢!还是清远记性好,这么多年了还在钟离措旁边呢。”
非及霸气凛冽,不怒自威,说话却轻佻。
顿了顿,接着说:“你能受得了她这臭脾气。”
“与你无关。”谢清远看着五尺高的非及,满脸不屑。
“真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多年如一日死心塌地,令人费解,莫不是……”非及猥琐地笑。
钟离措岿然不动,谢清远生了气,掏出腰里的铁挂钩。
非及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怎么会听不懂,说他两行苟且之事。造谣一张嘴,毁阿措清誉,死不足惜。
感受到了谢清远的不对劲儿,他不一定招架的了,心中犯怵,换了语气急忙说着“谢兄对小师姐的忠心,令本王好生佩服,日后有什么需要的跟本王说,一定慷慨解囊。”
“你真真嘴贱呢,日后定叫人扒了皮。”钟离措不以为然。
“何事?”谢清远这声沉闷的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来了宴会不喝一杯就走,本殿下心里过意不去。”
钟离措不想和他假惺惺地寒暄,便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请你喝酒啊,本殿下记得你以前酒量很好,找你喝两杯。”
“不了,夜深了,困了,改日。”钟离措不想纠缠。
“我父皇的身体不适。”非及突然说起非缪。
“皇上身体不适,召天下有才医师为其调养身体,我又不是郎中,跟我说什么。”钟离措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是你干的?”非及试探问。
“证据呢?”
“再见面,本王希望不是与你兵戈相向。”非及突然感慨。
“呸,废话真多,虚情假意,又没有旁人,这般惺惺作态,要给谁看呢”钟离措啐道。
“你总是这么狂妄自大,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不装了?你他妈的真的很虚伪,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儿,你又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管管自己吧,一盘菜都比你高。”钟离措向来就没有什么素质,对非及也没什么好感,索性开骂,图个敞快。
非及个子矮,可是武艺超群,瑕不掩瑜。背后嚼舌根子的多了去了,传进耳朵的也有,但从未有人光明正大的说他的缺陷。
“我杀了你,你信不信?”非及被激怒,自进隐阁遇见她就是这样,大多时候一副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样子,很少有主动理人的时候,谁看见她,谁都不顺眼。
“不信,你没有这样的本事。”钟离措不急不缓说。
“哎呀,瞧你说的,都是自家人,别闹的不和气了不是。”非及转换态度太快,钟离措有些惊讶,多年未见,他这是变了性子。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情绪一会儿一会儿的。
“高攀不起,您可是六皇子呢,还是回去当雏鸟吧,更适合你。”
钟离措捋了捋头发,背过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非及肺里一团火烧的厉害,吐不出来,头皮一阵麻感。
“阿措,刚刚说的话很是得意。”
“我就要我得意,就要自己爽快,管别人干嘛,那么多人管的过来?我是他们老子啊。”钟离措总是面无表情的说出气死人的话。
“你自小就这样,一点儿也没变。”
“怎么回事,最近老是怀念小时候,那段时光我可不想回忆。”
在钟离措记忆力里苦难,死亡,黑暗,皮鞭占了大半。
“就是想到以前的阿措了。”谢清远最近老是做梦,梦见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