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贝林格提出的理由是：沃伦夫人被噩梦缠身，恐怕是领地的治理出了问题，以至于精神压抑才出现幻觉，所以她必须在沃伦家的领地上走一遭，寻找一些灵感。
去他妈的灵感！实在是太棒了！艾伦想。
贝林格的梦魇马停在绿木镇外面的时候，一直坐在她身后，用兜帽遮住头脸的瘦高女孩突然小声说：“这里弥漫着污秽的气息，整个都是。”
“你看哪都是污秽的气息。”贝林格回答。
艾伦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绿木镇是斯科特领靠近林登的一个小镇，和大多数偏远小镇一样，绿木镇矮矮胖胖的镇长约翰也是人族，这个有着一头焦黄色乱蓬蓬头发的中年人早就等在镇口的广场上，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居然出了一脸油汗。
远远看到贝林格一行人之后，约翰颠着一身肥肉迎了上来。因为不是自己的领主，约翰不需要大礼参拜，但是该有的殷勤一样都不少。
这个中间有喷水池的小广场大概平时是用作集市的，边边角角上还有未清扫干净的菜叶，广场后面是镇子里横七竖八的木屋，西边一座石制二层建筑大概就是镇守府兼镇长办公室了，现在是中午，可镇子里却异常安静。
“这个镇子里的人是以什么为生的？”贝林格走向镇守府。
“我们种甜菜，也种棉花和豆子，农闲时捕鱼，沼泽里有很多鱼，也有鹿，当然赶不上林登那么富足，但也还算可以维持温饱，”约翰谄媚地跟在后面：“另外还有一些人会开采泥炭，冬天的时候取暖用，这里的冬天潮湿阴冷，哦我们这里的特产是红鲑鱼，用香料填好烤了吃，特别美味，哦，对了，午餐的主菜就是这个……”
“不必麻烦了，我们已经吃过了。”贝林格不想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好的，那请在这边就坐，尊贵的小姐，请稍事休息，并劳烦您把绿木镇人卑微的祝福带给我们的夫人。”约翰把一行人让进开放式的客厅，这大概是整个房子唯一生了壁炉的地方。
贝林格在壁炉边的沙发坐下，戴着兜帽的艾伦低着头站在贝林格身后，索伦带着侍卫们分出去大部分守在外面。
虽然是正午，室内却十分昏暗，只有壁炉的火光一明一灭，照得四周有些剥落的壁纸更加破败。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仆颤巍巍地走过来给大家倒茶，当她倒到约翰面前的杯子时，约翰像赶走一只苍蝇一样不耐烦地让她退下了。
贝林格一行被安排在二楼休息。因为房间里的壁炉刚刚生火，那个僵硬的女仆人弄得屋子里烟气呛人，贝林格打开了窗户。看到窗外索伦正带着两个侍卫走进来，其中一个侍卫手里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
不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木制楼梯上，艾伦示意那个仍然在和壁炉搏斗的女仆人出去，自己去开了门。
“我们在镇子尽头看到这个胡言乱语的老婆子。”索伦进来说。
贝林格看到女仆人在走出门的时候，朝着那个浑身散发着臭味儿的老太婆啐了一口。这时楼梯上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约翰笨重的身体窜了上来。
“她是个女巫，尊敬的小姐，不要让她污染了您的眼睛！”约翰说。
女巫也是人族的说法，泛指某些掌握了神秘技能的女子，大多数时候她们只是恰好发现了某种可以治病的草药而已，但是人族却十分忌惮她们。
贝林格没说话，所以索伦挥挥手让侍卫把那婆子拖了进来。贝林格立刻发现她之前打开窗户是多么明智的举动，等会儿还必须要换张地毯，也许干脆换个房间。
这个枯瘦的女人已经老得看不出年龄，头发也几乎掉光了，身上覆盖着各种胡乱捡来的布片，这些“衣物”大概被她穿上已经有些年头，早就被污渍和绿木镇湿润的空气浸透，靠下面的几缕甚至有几滴黑色液体掉在地毯上，恶臭的味道让没吃午饭的贝林格一阵反胃。
那女人局促地动了动脚，她踩过的地方也有同样的臭味散溢开来。可是她却毫无所觉，甚至朝贝林格咧嘴一笑，露出仅有的几颗黑黄的牙齿。
“尊敬的小姐，神灵的代言人，”老婆子想要跪下行礼，贝林格挥挥手，她立刻被侍卫拉住了。
“您的谦和和仁慈让人涕零，您不应该沾染这件污秽的事情，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啊。”
索伦咳嗽一声：“说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
“他回来了！”老婆子浑浊的眼珠里迸发出恐惧：“约瑟夫，他回来了！”
“约瑟夫是谁？”贝林格问。
“磨坊主的儿子，失踪了五年了，去年秋天我们拆除那个废弃的磨坊时发现了他，就赤身蜷缩在磨坊的烟囱里，像个胎儿的样子……”约翰叹了口气说。
“他在魔鬼的世界里沉睡了五年！”老婆子抢着说：“这五年的光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还是十七岁的容貌！”
贝林格再次看向约翰，而后者却低着头不想多说的样子。
“那个已经不是他！他的身体只是魔鬼的胎盘，脱去这具躯壳的时候，魔鬼会重临大陆！”老婆子两眼放着光，双臂挥舞着，看上去更像魔鬼本身。
“那个约瑟夫在哪？”
“在泥炭地里的古墓里。”约翰继续低着头，油腻腻的汗水糊在他的脑门上。
“那个镇长不对劲。”约翰把满身污秽的老婆子拖出去之后，艾伦小声说。
贝林格无限怀念她失去的能力，如果还能看到灵魂的话，她不但能知道约翰不对劲，还能知道他怎么个不对劲。而现在，她只能从约翰和他那个女仆身上过多聚集的暗元素判断，他们已经遭到了不明力量的侵蚀。
“休息一晚，明天你去泥炭地里看看。”贝林格说。
“我？”艾伦瑟缩了一下。
“难道是我吗？”贝林格回答，但她随即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这里不是我们的领地，还是不要多事。”
现在窗户正大开着通风，房间里冷得像个冰窖，外面半空中狂风卷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向沼泽地那边聚集过去，眼看又是一场大雨。
“这里的天气真是奇怪。”临时充当侍卫统领的索伦导师抱怨一句。索伦本来是荆棘花佣兵团的副团长，被莫里斯召进城堡教导他的继承人和名义上的老婆，现在因为家主带了大批亲信去了帝都，又不得已重新开始了侍卫生涯。
“的确很奇怪。”贝林格隐隐觉得翻卷的云层里积蓄着浓浓的恶意，如果她没有失去部分能力，相信她现在已经被那些狰狞的怨灵吓了一跳。
“空气里全是污秽的气味。”艾伦抱怨说。
这次贝林格没有反驳。
“我们先出去看看，这里实在是太臭了。”贝林格披上带兜帽的斗篷走了出去。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杂乱的街道，街道两旁乱七八糟地建着一些木屋，这些年代久远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修补的破房子被潮湿的空气浸透长出霉斑，在狂风的摇撼中吱吱直响。
街上没有什么人。
贝林格很奇怪约翰并没有跟着，事实上刚刚下楼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他了。
路上满是泥泞，随意丢在路边的垃圾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即使在风中也久久不散。艾伦指指街道的尽头，刚才那老婆子正蹒跚着远去，她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贝林格示意索伦叫个侍卫跟上去看看。
道路两旁的木屋多数已经破败不堪，歪七扭八的裂缝后面，窥视的目光让贝林格很不舒服。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慢慢往街道的尽头走去，不一会儿那个去前面探路的侍卫回来，说街道的另一头就是沼泽丛林，那老婆子拐进一个老旧的磨坊里去了。
“磨坊，约瑟夫的磨坊吗？”艾伦小声说。
一个阴森的镇子，貌似巴结却透着诡异的镇长，全部都躲起来的镇民，突然出现特意被抓到的巫婆，关于磨坊的恐怖传说，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污秽之气，可是，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呢？我要狩猎的，并不是这些孤魂野鬼。贝林格如是想着，掉转头向镇外走去。
在一行人乘着梦魇马从大路绕过绿木镇的时候，那个古旧的磨坊顶上，破败的风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自顾自旋转起来，而磨坊里一个声音悠悠地说：“神族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可怕的东西。”那老婆子趴在裂缝的门上，直到梦魇马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大雨滂沱而下。
沃伦公爵的领地里其他的村镇情况看上去比绿木镇正常不了多少，贝林格的路程不会经过听说已经没有什么人烟的柴郡，但是所过之处还是充满了饥荒的气息。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要知道斯科特和林登是邻居，而莫里斯亲王的林登去年只是收成比正常年份略差，在减税之后甚至不怎么需要赈济，只是冬天里下雪压塌了一些房子，苏茜派人去修建新房，发了一批粮食被褥，仅此而已。
斯科特的财富去了哪里？连镇长们都穷得要去讨饭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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