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平行线（二）
如凌霄神君这般高山仰止，不可触及的人物，南烟从未想过，会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近距离接触。
神君看着冷冰冰的,是不是连怀抱也是冷的。来源于刻板印象，南烟在兵荒马乱倒下时,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着。但……
真实的凌霄神君并不是她臆想的那样，浑身上下都是冰碴子，冷如雕塑，相反，他的怀抱很温暖，虽然胸膛有些硬，但意外地感受到了，隐隐约约的，又硬又弹的手感。
他掌心炙热，紧紧扣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这股热度仿佛从衣裳布料之外穿透进来，直达心口脸畔，蒸得思绪朦胧，不能思考。电光火石间，南烟脑中闪过诸多离谱又搞怪的小念头，最后匆忙从后退，因为太过慌张，从他怀里退出来时，还用力推了一下。南烟垂首作揖，“卑下冒失，冒犯了神君，神君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这个没见识的小妖计较。”
她生怕挨罚，说完又觉得不够诚心，连忙跪下了，继续道：“卑下接连犯错，自认没有能力就在月华殿当差，这就去请示云洹真君，退出月华殿，不敢碍神君的眼。”
只要她自觉认错，先提出离开月华殿，神君定然不会跟她计较，不会赶她出凌霄宫。
在南烟的设想里，她在凌霄宫的角落里干干杂役就好，安安稳稳的，最是无忧。
伺候神君这样的差事实在不该给她，这不是殊荣，反倒让她战战兢兢，束手束脚。
“起来说话。"应淮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整理衣领。平整的外袍有些凌乱，这都是这小妖刚刚胡乱抓出来的。南烟站起身，怯怯瞟了一眼神君的脸色，为自己解释道：“卑下不是在偷懒，只是干了好几个时辰的活，实在有些疲倦，这才想着歇一会。”她指了指右手边的书架，展示劳动成果，“神君看，卑下衣领整理好一个架子了，这些书都分类摆放好，记录成小册子了。”看着自己小半天忙活出来的成果，南烟脸上露出一些欢喜的笑容，成就感满满。
应淮扫了眼，神色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你干了几个时辰。”“四个时辰多。”
“贪多贪快，难免粗心，细心些，三个月内整理好即可。“应淮说完，从南烟身侧走过，在书案后坐下，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南烟站在原地发呆，心里想，她整理得快，但也很细心心啊！才没有粗心呢！不过神君既然这样说，那她就不用这样累着自己了，三个月很长诶，时间宽裕，可以慢悠悠地整理了！
南烟松了口气，感恩神君不计较她冒失，看着天色不早，早已到了下职的时间，她轻声告辞，回了寝舍。
到了寝舍，紫苏已经回来了，并且帮南烟带了饭，两个人一起吃饭，聊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紫苏：“从前只觉得内门弟子各个丰神俊朗，英姿飒爽，今日见了神君，才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差，神君身份尊贵，威势震慑三域，据说还是上清域帝尊的叔父，这样的男子，令人神往啊。”
南烟赞同紫苏的话，“嗯，好看，更重要的神君并不如传言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也不会因为厌恶妖族就苛待我们，蛮好的。”两人说了会，然后吹了烛灯睡觉。
接下来几日照常，南烟清晨打扫后院，然后去整理藏书阁。凌霄宫不规定侍者当差时间，再加上神君喜静，所以好多侍者都在上午将差事做好，然后就干自己的事了。
只有南烟多了个整理书册的任务，但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基本都泡在藏书阁了。
神君说了三个月为期，南烟其实不用一整日都待在藏书阁中，她白日里赖在藏书阁不走，是发现藏书阁有许多关于灵植草药之类的书籍，她不爱修练，唯一的打发时间的爱好就是看书，所以干脆躲在藏书阁里看书，自娱自乐。吱呀的开门声传来，南烟捧着书籍坐在角落，闻声往殿门的方向张望一下。神君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偏殿，在书案那里看书。透过一排排的书架缝隙，南烟满脸一抹熟悉的身影。果然是神君来了。
南烟继续依靠在角落，一动不动，没一会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书籍上，继续看起来。
之前还担忧神君介意她在这里，日子久了便知，神君根本不在意她在殿中干什么，平常看见她躲在角落里看书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几次从她身侧路过，好像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似的。
渐渐的，南烟就安心在殿中看书，甚至抱了一个软垫子过来依靠着，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看累了抱着软垫睡觉，日子舒心安然。这样的平静，止步在一个清晨。
南烟早早来月华殿，打扫完后院就跑来偏殿里，压榨着时间，将大把光阴就给看书。
她将看完的书放回原处，在书架前徘徊挑选。她最想看的那本《神洲录》摆放在书案后面的书架里，这个书架上都是神君常看的，神君不用她整理书案周围的书架，她也就不敢动这上面的书。不过今日她来得早，看看应该无妨吧，神君一般在午后才来，她将这本书拿来看，在神君来之前放回原处就好了。
虽然左右无人，但南烟左顾右盼取书的动作依旧像个心虚的小偷。一上午过去，南烟堪堪读了十分之一的内容。留有墨香的书页翻动，新的一页，讲的是应龙神族。这不就是神君的种族，应龙呀，原身应该很威武吧。南烟一边读着，一边想象着应龙的模样。
书上说应龙是银白色的，龙应庞大，仿若一座能移动的巍峨山峦，有些生有羽翼，展开仿若蔽日之云，壮观非凡。
南烟根据形容，脑中幻想着神君龙形应该是什么模样。紧接着往下读，龙族生性yin，有两根……南烟震惊地眨眨眼，将这段反复看了几遍。有、有两根……
这这这……这是真的吗？？
南烟耳垂莫名有些红，光是读这行字就有些不好意思，书本突然烫手起来，看是不是扔也不是。
“南烟。”
这时，一声清冷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南烟吓得魂飞魄散，身子颤了一下，猛然回头。“神神神……
应淮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慌张，“本尊书架上少了一本书，你可曾见过？”
话刚说完，他目光就落在了南烟手中捧着的那本书上。“原来在这。”
南烟憋红了脸，脑子一懵，立马双手将书本奉上。书籍还是敞开的，停留在南烟刚刚读的那页，应淮伸手去拿，低头看了眼。南烟突然回过神来，双手下意识地往回缩，想将书本合上。可惜已经晚了，面前的人已经将这页的内容尽收眼底。应淮将书本抽过来，单手捏着，也是愣了一瞬，然后微微眯着眼，目光从书本移到南烟脸上。
“很好奇应龙一族？"他淡定问。
南烟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火急火燎，热度攀升到脸上，不知所措。“我、我…不，卑下，卑下只是……正好读到这一页……”南烟一紧张就不会说话，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吓成了鹌鹑。“你自称我便好，不必谦称。“应淮看了她一会，许是看她这样太可怜，大发慈悲地将书本还到南烟手上，“本尊不急着用，你继续看吧。”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书案。
南烟怔然好久，呆呆地看着神君离去的背影。她抱紧了书本，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愧。
神君淡定如常，她却内心龌龊，净想着让人羞臊的东西，惭愧惭愧。有了这个插曲，南烟也没心情继续看这本书了，独自冷静了会，然后整理仪容，正正神色，往书案的方向走。
她说来还书，神君轻轻感受，低头看着书卷，头也没抬。南烟放轻脚步，绕过书案，将书本放回书架上。转身时瞧见书案上茶盏空空，南烟犹豫片刻，缓缓跪坐在书案边，怯声说：“茶空了，我为神君煮一壶茶吧。”
她说完，抿着唇盯着男人的反应，等他颔首应下，才松了口气，动手煮茶。茶水煮沸，南烟捣鼓茶具，执手斟茶，见神君端起茶盏轻抿，才敢道谢：“多谢神君允我在殿中看书。”
“小事，不必谢。“应淮放下茶盏，手指在书案上轻扣，看了眼局促的南烟，说：“书架整理得不错，日后不必再清扫后院，专心整理这些书即可。南烟双眸一亮，惊喜万分，“是，多谢神君！”太好了，这样就可以一直蹭神君的藏书看了，这样的神仙日子，就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眼中的关系藏都藏不住，眉眼弯弯，应淮眸光微动，多看了两眼，然后将砚台推到南烟面前，提起笔说：“研墨。”“是。”南烟动作利落地研磨起来，动力满满。纸张铺开，笔墨晕染，一幅画卷春意盎然的画卷有了雏形。应淮缓慢作画，随口说道：“你喜欢地方志史和草木医书？”南烟愣了愣，神君这是在和她闲聊吗。
“嗯。”
“还喜欢看什么？”
“还有民间话本，其他的也都可以看，只是最喜欢这三种。“南烟如实回答道。
应淮想了想，藏书阁里书包罗万象，是他几千年的收藏，但唯独没有什么民间话本。
他又问：“什么类型的话本，志怪探案，还是情爱之类？”“都喜欢。”
应淮点点头，不再问了。
殿中静了许久，南烟被应淮指挥着，摆出各色颜料研磨化水。她目光落在神君笔下的画卷上，越看越入神。这画上的场景有些眼熟。
诶，这不就是月华殿后院么，她天天去打扫，怪不得眼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