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听到这一声“抱歉”，当下愣住了。她在辨明这句话是出自谁的口中。 小女孩看着姜寒绯和秦大夫的脸，又看着其他人的脸，周遭的一切仿佛变得寂静无声。她的眼睛停留在了无生息的小奶猫身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啊！为什么救不了它！我救不了祖父，我也救不了小东！” “呜哇——” 小孩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伤，眼泪跟着鼻涕一并流下来。姜寒绯看着惶惶不安唯有嚎哭宣泄的小孩子，她的情绪跟着被浸染在悲伤之中。 姜寒绯想起曾经的自己，她跟同学在路上听见一道很微小的声音，似小孩啼哭声，她们在垃圾堆捡到几只刚出生没有几天的小猫。 这几只小猫分别被不同的大哥哥、大姐姐收养。大姐姐同意姜寒绯和她同学两个小孩子放假去大姐姐家里看小猫。 姜寒绯很高兴，每天数着手指等待假期，每一天都想着去见小猫，没过两天，她就得知小猫胀气没救过来的消息。 这一直是姜寒绯的心结。长大后姜寒绯去当兽医，她依然记得那天听到小猫没救过来的心情。 尽力去做好一件事，也许结果并不是那样令人满意，兴许还会看到很不好的结局。如果她不尽力去做，日后必然是会后悔。 秦大夫仰天叹息了一声。活到这把岁数的秦大夫见惯了生死，他陡然见到一只生命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的小奶猫离去，不禁怆然泪下。 小女孩独自一个人抱上小猫离开。她慢慢走出兽医馆，远离背后的烛光和人声的路途中，无论谁与她搭话，她都像听不见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到街上走着。 伙夫还在厨房忙碌。他们见姜寒绯等人忙了许多天。今日得了些新鲜的羊奶，便琢磨着给姜寒绯做个羊奶羹。他事先告知姜寒绯等人晚上没有做太多饭菜的原因，他要给大家做饭后甜点。 伙夫端着羊奶羹走出来，看着姜寒绯、纪春筠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着急问道：“哎？春筠和寒绯这是要去哪？这做好的羊奶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刚有个小孩子送猫过来治病。”秦一归看像是丢失了魂魄的小女孩渐渐远去，她的心情很沉重，“那只小猫没有救过来，让那个孩子直视了一次……” 没有在场看到小猫被救治的伙夫听了秦一归的话，“没有救过来……真是遗憾啊。” “我们先送这只心善的猫姐姐回家了。”柳凡芍和叶骁瑞一起出门去还猫。为了答谢那户人家的相助，柳凡芍还给对方准备一份谢礼。 姜寒绯拿上一盏灯跟在小女孩背后，提灯照亮小女孩向前走的道路。 纪春筠默不作声地跟在姜寒绯身边。 越往前走，他们就越远离瓦市的喧嚣，连同街道也融入夜色的静谧之中。一路上姜寒绯与纪春筠两人都不说话，没有惊扰到走在前面的小女孩。 直到他们看着小女孩走进一间低矮的茅草屋中。姜寒绯望着小女孩把门阖上，又静静站了一会，对纪春筠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纪春筠伸手接过姜寒绯手中的灯笼，“我来拿吧。” 姜寒绯的手没有立即松开，她握住灯笼的手明显向纪春筠偏移。她慢慢松开握住的手，由着纪春筠捏住灯笼杆。 烛光柔和地向他们来时的道路漫动，姜寒绯的眼眸中映着灯笼的亮光。纪春筠直直挺立的身体走在街道外沿，他的手握住姜寒绯原先握紧灯笼杆的位置，上面还留着姜寒绯的掌温。 纪春筠察觉到姜寒绯低迷的情绪，他那会忽然听见小奶猫就不过来的话语，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至小孩子放声大哭的声音传出来。 纪春筠眸中尽是姜寒绯的模样，他看清了姜寒绯眸中慢慢浮起湿意。 她微微扬起头，闭上眼睛。 纪春筠侧目看此时面上十分淡然看不出想法的姜寒绯，她的脸庞在宛若白昼的夜市中清晰可见。“人可为之处终究是有限的。” 人声鼎沸的瓦舍就在眼前，寂静的道路被纪春筠与姜寒绯抛到背后。 他们两个人慢慢走进灯火通明的地方，走上一道桥。 姜寒绯怔怔地看着他，“我想起一些往事。” 桥边灯火辉煌，桥底下有人撑船游过，船上的人垂着洞箫，抚着琴，曲调带着融融的暖意，似春风抚过，悠宁安和，岸上有人唱歌应和。桥下是商贩叫喝售卖货物的声音。 连日盖在华县人顶头的阴翳及近散去，夜市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纪春筠见姜寒绯没有要诉说往事的意向，他的双眼划过售卖包子的商铺，眸中倏然闪出惊喜的光芒，闪烁着亮亮的微光。他指着一处包子店说道:“那家的包子很好吃，我若是来夜市，常去那光顾，我给你买一份尝尝？” “还是不吃了。下次来夜市游玩再吃吧。”姜寒绯摇了摇头，“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羊奶。” 家里。 经过多日，姜寒绯跟着秦一归一处，已经习惯把兽医馆那称作家里。 纪春筠：“啊，你这是点醒我了。我说今日怎么还有些饥饿，原来是晚饭没吃饱。” 姜寒绯和纪春筠原路返回，果真在兽医馆门口看见翘首以盼的大个子。 厨子见到姜寒绯和纪春筠走回来，高兴地跑过来迎接。“嘿你们两个可真让我好等！快点与我一起进去，晚了你们那份就要被杜仲那小子□□光了。” 纪春筠伸出三根手指头对厨子说道:“我不信。杜仲大哥哪有这么好的胃口，我今晚可是吃了三碗饭！” “哎！你这小子——”厨子见自己的好心提醒不被纪春筠当回事，又气又急，当下拍了一掌在纪春筠的肩膀上，怒气冲冲地对姜寒绯说道，“丫头，我们去吃，甭管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坏小子。” 姜寒绯定定地瞧了捂嘴掩笑的纪春筠。她顺着厨子的话往下说：“好，谢谢您给我们做着羊奶羹。” “纪小子看见没，你听见没!多跟寒绯丫头学学，整日气我这老人家，没安好心。”厨子与秦大夫是挚友，他不愿意一个人闲居在家，仗着自己有一手好厨艺，硬是不顾大家的阻拦来这当伙夫。他还怕叶骁瑞因为他年纪大，招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当厨子，趁他不备让他回家享乐晚年。 “半大个小子就是会气人，就跟杜仲那小子一模一样。丫头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真要寻两人，别找纪春筠这样的。” 姜寒绯看厨子气呼呼地样子，哭笑不得地说道：“您说到哪去了，这还太远了。” 纪春筠见姜寒绯神情没有怪异，又想起之前听说有人想给姜寒绯牵红线。他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便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问道：“寒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嗯，是……”姜寒绯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她一路从门外往里面走，遥遥看见聚在一起的好些个人，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说出一个特点。“爱笑的。” “爱笑的？”纪春筠等得有些焦灼，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细细思考这三个字。 他应该算是和这三个字沾边吧。 纪春筠咧嘴一笑问厨子道：“您看我像不像寒绯说的那种人？” “去去去！一边去！”厨子一副如果真如果找了纪春筠这样的良人，就把大门关的严严实实不让对方进来的态度没有打消纪春筠的热情发问。 “要真是你，等你下次来这，我非把门关紧，就算有一只名叫纪春筠的蚊子都进不来。” “嘿，要是真有那一天，您真会拦我?”纪春筠对厨子得意一笑，“寒绯你心仪的类型是不是爱笑的人？有没有更详细的描述？” “啊这……”姜寒绯说不出话来，她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不多，之前一直是与救治动物相关的知识。经过刚刚的一番对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骤然用力去想，无论怎么问自己喜欢什么，大脑里出现的每一条信息都和纪春筠贴合。 一字一词到姜寒绯的嘴边如同烫嘴的热水，她说不出什么话来。 厨子哼一声，冷傲的背过手解答纪春筠的问题。“那必然是能和她携手共进之人。” “……那就是说要知道怎么救治动物？”纪春筠略微一想，对着近在咫尺的秦大夫喊道，“秦爷爷我能来您那学塾上课吗？” 秦大夫一手持着碗喝羊奶，思绪飘得很远。他忽然被纪春筠一喊，又听清对方说什么话之后，他最里的羊奶羹一口喷了出来。“纪家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纪春筠在秦大夫大喊的一声“纪家小子”的称呼中，茫然地问道：“我说，我能不能跟您学习。” 明明出门前，秦大夫还是很亲近的喊纪春筠的名字。 怎么出门一趟回来，每一个人都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他？ 好半晌，秦大夫看着同样震惊的姜寒绯，咬着牙问纪春筠。“你为何忽然想要跟我学这个？” 纪春筠面上一喜，连忙答道:“您看我是不是还来得及跟您学？” 秦大夫瞥见厨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手指翘起，对厨子指指点点。“好你个邓老头，尽是给我整事做。” 邓老翁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说道:“不关我事，那小子自己说的。我估摸着是想讨哪家姑娘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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