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阳光顺着竹林的缝隙,探访着小屋,湿润的土壤散发着青草沁人心脾自由的味道。
院子里,真夏躺在竹椅上,看阳光在指缝流动,鸟雀不怕人的,落在真夏身边啁啾。
天际蓝的清澈透亮,数着一片一片飘动的白云,还有高旋如同豆粒的鸟。
真夏第一次觉得内心如此的安静。听风穿过耳边,看云变幻模样,竹叶从高处缓缓落下,被大地接住。
不知道睡了多久,晴不雨终于从梦里醒来。此刻自己躺在床上,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一次下床,腿脚有些发软,好在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疼了。
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回客栈了吗?晴不雨朝外面走去。
见到院子里那身影,晴不雨心中欢喜,“真夏!”
“你醒啦!”真夏从躺椅上起来,上前询问他的伤势,“还疼的厉害吗?”
前几日涂上药膏后伤口越发疼痛,昏迷中晴不雨疼得咬牙呜咽,满头大汗。
晴不雨看到真夏,心里百感交集,立刻湿了眼眶,朝真夏跌跌倒倒的走去。
真夏走过来扶住他,“慢点,你身上都是伤!”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晴不雨的记忆还停在从隐潭回来那天,其实这已过去了六天了,他整整睡了六天。
“我们本来是在客栈,但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养伤,我在附近找了这套院子,这里安静怡人,住起来也舒服些。”
四间瓦房,篱笆围成的院子,一角种着花草。虽不大,但是简居风雅。
晴不雨点点头,看着真夏为自己如此着想,心里觉得很暖。
“你的毒解了吧?”
“吃了你带回来的果子,毒已经解了。”真夏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
“嗯?”晴不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你,冒着危险去帮我找解药,受了一身的伤......”真夏声音越说越小。
清水村的店老板和真夏说了,真夏中毒后,晴不雨特别担心着急,不顾别人的阻止,冒着生命危险去禁地隐潭,回来时满身是血,就剩下半条命了,还不忘交代让真夏吃解药。
“他把你看的比自己命还重,亲兄弟也难啊,你们是生死之交?”店老板感慨道。
“啊?”真夏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昏迷在床的晴不雨,“我们就是朋友。”
“那你这个朋友可真是太仗义了,命都豁出去了!”
真夏想起当日在客栈里和店老板的对话,心里对真夏,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你怎么了?”晴不雨看真夏神情恍惚。
“我没事啊。”真夏避开晴不雨的眼神。
“真夏,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说东方微辰的,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我是一时心急口快,胡言乱语了......真夏,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说她,你别生我气好吗?”
面对晴不雨真诚的道歉,真夏一时懵了,他为了救自己遭了那么大的罪,现在还在担心自己生他的气,真是个傻瓜!
“我早都不生气了......晴不雨,你为什么要对我......”一向自傲的真夏羞于开口。
“对你什么?”
“为什么对我,对我这么好......”
“因为,因为之前你救过我啊,还请我吃饭,嗯,所以我对你好是应该的啊!”晴不雨嬉皮笑脸道。
心里暗自伤怀,我只能说什么呢,难道我要对你说,是因为我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我喜欢你了,所以为了你连命不顾了。你接受不了,我自己也接受不了。
“你!原来如此!”真夏竟然有些失望,转身走进屋子。
“真夏!”晴不雨猛然拖着疼痛的身体站起来,鬼使神差的喊住他。
“怎么了?”
望着真夏清秀俊美的脸,纯净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许他们现在的距离,就是最好的。
他不想打破这种关系,这种可以陪在他身边,守着他,看着他的关系。
一旦打破了这种关系,可能就像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一样,醒来便再也梦不到了。
晴不雨笑着,“谢谢你照顾我!”
“我可没有照顾你呀,病是大夫医的,每天也是大夫给你换完。我就是给你喂过几次水,现在你好了,水也能自己喝了......”
晴不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有时雷厉风行,威不可近,有时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可爱有趣。
在小竹屋又休养了两三日,晴不雨的伤口结痂了,行动稍有不便。准备雇辆马车回到了京都。
临走前,客栈里的晖子找到真夏,“公子爷,之前您让我打听的人有消息了。有人看见在齐歌山上,看到过一个女子,像是画中的人。”
晖子走后,真夏独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
晴不雨从屋里出来,刚刚隐约听到两人的谈话,应该是和东方微辰有关。
天空有什么好看的,八成又在想那个人了,哼!晴不雨也顺着真夏看的方向看去。
“是不是有东方微辰的消息了?”
“有人在齐歌山上看到她。”
“哦......”因为上次的事情,晴不雨也不敢多话。
“你先坐马车回京都吧。马车一会就到了。”
说着真夏就要走,晴不雨知道,不管何时,东方微辰的事都是真夏放在第一位的,他也不计较这些了,只要真夏开心就好。
“坐马车会快些,等马车来了,我们一起乘马车去找东方微辰,好吗?”
真夏没想晴不雨这次倒是很贴心,“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我喜欢不喜欢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她~”晴不雨还是忍不住,没压住醋意的说。
一路上,真夏心事重重,望着窗外,眼神飘离。晴不雨说了几次话,她都不言不语。
走了几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齐歌山下。
剩下的路只能徒步走上去了。
山路弯弯曲曲,但是坡度不大,很好走。满眼的绿树红花,风景宜人,还看到了不少兔子,松鼠些小动物。
除了山脚下有几户农家,山上便没有看到人烟。
东方微辰真的会在这吗?真夏思愁着。
晴不雨指向一方,“那有人!”
是相连的一个山坡,半山腰上,有一户人家。从高处看去,可以清楚的看见三间小屋,门口有一个大树,树下有一个女子,伏在石桌上,正执笔弄墨。
我终于找到你了。即使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真夏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还和以往一样,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晴不雨看真夏停下来,也不再走,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你还不过去找她吗?快点走,马上你就能见到你心上人了!”
“不要去了。”真夏喊住晴不雨。
“什么吗?”晴不雨不解,“现在不过找她吗?”
“晴不雨,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
这话什么意思,你想一个人?就是觉得我在儿,碍着你们两个了,久别重逢,旁边站个我,你俩搂着抱着的不好意思是吧!
“我在这儿有什么的,这样我就在这里等,你自己过去找她,行吧,我不耽误你们的好事······”
“你先下山等我。”真夏轻轻地说着,却有一种不可违背的感觉。
晴不雨也不想赖在这里,那样不识趣只会显得自己很讨厌,“好,我在山下等你。”
走前看来真夏一眼,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找到东方微辰激动开心的心情,只是马车上心事重重的神色没有了,变成的释然和轻松。
晴不雨在马车上等到了天黑,也不见有人从山上下来。
正想上山去找,万一一推门,他们两个正在你侬我侬,郎情妾意,那画面真是不敢想象。算了,不去打扰他们了,他们逍遥他们的,我自己一个去喝酒还不行嘛!
晴不雨到了市集上,找个小摊,叫了一壶酒,几个小菜。
自己倒上酒,看着桌子对面空荡荡的,心中又一番落寞。这么多年,自己都是一个人,从来不觉得什么寂寞空虚冷,如今怎么变得如此矫情,喝个酒还黯然神伤呢!
晴不雨心里骂着自己没有用,看着杯中的酒,想起了上回和真夏一去吃饭时,她还给自己说的故事,现在她,应该拥佳人入怀,享春宵一刻呢!
不知不觉,一壶酒下肚了。
街对面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上回咱们说到武王伐纣,纣王因爱上狐狸精妲己,断送了商汤王朝!今天咱们再讲哪吒闹海!”
“好!”听书的人围着一圈,都拍手叫好。
就这样,晴不雨听了一晚上的哪吒闹海,水淹陈塘关,姜太公钓鱼······
第二天酒醒来,才发现自己又跑回来齐歌山,躺在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下睡着了。
已经是正午了,太阳当头。
真夏怎么还不下山,那么多话要讲吗?回到京再好好谈情说爱不行吗?!非得在这山上腻歪!再不来,我就自己会京都了!晴不雨越等越气。
齐歌山上,真夏一直站着上山,注视着另一边的东方微辰。
远远的看着她,弄墨,饮茶,煮饭,歇息,第二天从房间出来,又悠然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真夏就这样在东方微辰的看不到的地方,远远的看着她的生活,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看到了她的自由自在,也看到了她内心的安定和平静。
也许,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逃离了喧嚣的尘世,在山水之间,寻一份怡然自乐。
东方微辰,你应该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吧,这是一直以来你真正渴望的自由。我终于找到了你,终于看到了你。
在没有找到你之前,我很担心,怕你遇到危险,怕你受人欺负,怕你颠沛流离。我决心一定要找到你,把你找回我身边,我会好好的照顾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这是我带你离开云遥阁时的承诺,我会好好照顾你。也许那时是一时兴起的许诺,但是当我了解了你,知道你的过去,你的家世,你的痛苦和无助,我就决心永远的照顾你保护你。
我觉得我们很像,都是年幼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被抛弃被打压,太多不为人知的痛楚,即使生活在泥泞中,还是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够站到最高处,不用受别人的轻视。
东方微辰,我不想打扰你现在平静的生活,但是我会带你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我会把你们东方家的案件彻彻底底,查个清楚,找出真相,洗刷东方家的冤屈,请圣上平反,我会让你正大光明的回到京都,堂堂正正是做回东方微辰。
东方微辰,你等我,我很快回来接你。
真夏拿出自己的常年带在身上的匕首,定在山头,在四周设了一道隐形的结界,保护东方微辰的安全。
秋风在山谷里流浪,溪水和鱼奔向远方。
东方微辰看着一点点落下的太阳,“太阳落了,月亮就来了。
这些日子,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最自由自在的感觉,没有任何束缚和顾虑,自己好似一朵多云,随自己的心意变幻。
真夏,这里有好多桂花树,风一吹,满山都是桂花香,只可惜,你不知道这滋味······东方微辰折下一枝桂花,放在石桌上,宣纸上,写着两句诗。
愁云淡淡雨潇潇,与君暮暮复朝朝。
“你在这儿坐着干嘛!”晴不雨刚走到山下,就看着晴不雨坐在大树下发呆。
“你终于舍得下山了!我都在这等你二天二夜了!”晴不雨只见真夏一人,没有看到东方微辰,“东方微辰呢,你没有把她带下山?”
“人家在那里住的好好的,我干嘛要带她下山!”
“你不是一直要找到她吗?现在找到了又不带回去,我还以为你们这两天在上山都拜堂成亲了呢!?”
真夏又气又好笑,“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真是没有脑子啊!”一拍晴不雨的脑袋。
“什么我没有脑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真夏,你不带她回来,那就是,你不喜欢她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了!我和她,萍水相逢,相知相惜,仅此而已,你不要老是胡说八道了!“
“那你早说呀!我都以为你们要成亲了,我礼金都准备好了!······”
“我饿了,这里有什么特色小吃吗?”
“这里吃的真不少,对了,有个说书的,说的特别好,晚上我带你去听听!”
“不必了,我听你讲话就行了,你比说书的还能扯!”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
两人一路说笑着去了集市,第二天乘车赶回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