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因为添了人的原因,平添了不少生气。走过一间过道,过道现在添了一副对开的门,门楣上雕满各种姿态的梅花。
后院门窗全部打开,门窗上都重新刷了油漆,正堂几间窗户都镶了琉璃,厢房几间是糊了刷了桐油的绢纸。
院子里只留了几棵高大的果树。顾伯和顾妈妈正在挖坑,边上一堆木本植株,纪青岩有点怀疑现在栽植成活的几率有多大。
她走上前去唤道:“顾伯,顾妈妈!”
顾伯二人抬起头,见到纪青岩,高兴的丢掉锄头,上来行礼:“姑娘您来了!姑娘安好!纪先生安好!”
纪青岩扶起他们:“你们二人在此住的可好?可还习惯?”
顾伯回到:“回姑娘,这个庄子挺好的。”
纪青岩听他这话回的含糊,那么大年纪还要为了她到处奔波,顿觉内疚无比:“顾伯,顾妈妈,这些时日当真辛苦你们为了我来去奔波,以后我们就安心住在这里,不让你们再颠沛流离。”
“姑娘哪里话,折煞老奴了,不过赶了几日路而已,这个地方确实很好,若姑娘住下,当真比蓝台强多了。”顾妈妈发自内心的感慨。
顾伯立即甩了顾妈妈一眼,纪青岩和纪一休都看见了,装作没见。
纪一休安慰他们:“姑娘以后我会尽全力护着,你们放心吧。”
迎着顾伯夫妇二人不解的眼光,纪青岩解释道:“纪先生虽不是蓝台县人,但和纪家是本家,我要叫声叔叔,父亲生前托他照抚我。”
顾伯忽然呆滞住,顷刻泪流满面,顾妈妈见顾伯这样满脸疑惑,不知顾伯怎么了,纪青岩也是不解。
纪一休猜出了一二分,他去蓝台见姐姐避开了所有人,只这几年才与顾伯接触,也只说是程先生的人。但如今看他与纪青岩的情景怕是顾伯已知他的身份。
他轻轻对顾伯点点头:“某来自济阳纪家,时年二十七岁。”
顾伯朝纪一休扑通一跪,泣不成声,顾妈妈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纪先生是何人也,随即跪下,压抑着哭声:“宏哥儿!”
纪青岩见不得这种场景,几乎要陪着落泪了。纪一休比他们冷静,立即拉起他们,示意不要哭了,小声说:“暂时依然不能相认。”
随后正色道:“虽不是近房叔叔,但既已受人所托,定会履行约定,好好照顾她。为了避嫌,亦为了避开无必要的麻烦,以后你们都称纪先生吧。”
顾伯小心翼翼的问:“纪先生,父母可还安康?”
“养父母待我极好,他们当我是他们亲生的那个儿子,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我就装作不知道。”提起养父母,纪一休的脸上满是温暖平和的模样。
原来当年,纪锦庭看上了叶红樱,奈何叶红缨以和程云两情相悦,就等程云回家求了父母来提亲,但程云一走大半年没有消息。
出事那天学院已经有人暗自得了消息,纪锦庭也得了消息,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并且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刚好有个同族本家从蓝台来定原给孩子看病,费用借了他家一大部分,可孩子的病没有治愈的可能了,已经奄奄一息。孩子的母亲一时接受不了打击也一病不起。
那孩子和叶红缨的弟弟差不多大。他立即想到了“狸猫换太子”这出戏,这样既救出叶家儿子,也慰藉本家丧子之痛。但条件就是让叶先生答应把叶红缨嫁给她。
这一切还没有做完,夜晚来临,抄家的人在老仆刚刚抱走叶宏量之后就从大门涌了进来。留宿的学子中很多都是家世显赫的,来人不想伤害他们,于是乘乱中他带走了叶红缨,回到家乡。
家里父辈并不同意叶红樱进门,但拗不过他,只肯让叶红缨做妾,与他而言只要心爱的女子留在身边即可。
而收养叶红缨弟弟的那家人从定原直接回了济阳老家,从此再没到过蓝台,借口说是蓝台的风水不利于儿子的生长。
就这样叶家儿子叶宏量以纪家独子纪一休的身份活了下来,顾伯夫妇也是后来才从叶红缨那里得知的。
这些年顾伯不是没见过纪一休,只是他不曾将当初那个白净的如粉娃娃一样的叶宏量,与后来风吹日晒比同龄人老了几岁的纪一休当成一个人。
一段灭门惨案夹杂着一段温情养育的故事,纪青岩心里唏嘘。
见顾妈妈还是止不住的落泪,打岔道:“不知屋里可能住人了?顾妈妈,带我看看吧。”
顾妈妈连连点头,带纪青岩往就近的西厢房门口走。
纪青岩没进屋,伸头往里瞧了几眼,见房中堆满家具,什么书案、条案、八仙桌、官帽椅、方登,卧房里床、柜子,甚至还有绣架。
顾妈妈指着一屋子家具道:“正堂休整,家私都搬这边了,待晾好了就可以搬过去了。老奴数了数够摆怪好几间屋子的。”
纪青岩点点头,这些家具看上去虽不是崭新的,但品相都不错,实用性也挺高,她就不需要花太多钱添置了。
她看向纪一休:“大件家具咱们基本不用添置了,小的慢慢再说,我只想重新做张床。”
纪一休听她说“咱”,顿觉内心一阵柔软:“好,回城后我们去木器坊瞧着。”转头问顾伯:“我叫修的火墙修好了吗?”
纪青岩好奇:“什么火墙,取暖的火墙?”
顾伯忙道:“昨日刚刚好,等纪先生过来看能否使用呢?”
纪一休冲纪青岩道:“对的,供取暖的,过去看看。”说着往正堂里走。
在正堂东边两间屋子里,纪一休指着东边一堵新建的墙道:“就是这个,外面另开小门可以抱柴火,冬日烧柴屋里就不冷了。在济阳,稍微宽裕的人家都要烧的,冬天太冷了。”
纪青岩没有肉眼见过火墙,觉得人类真是聪明,总能想到改善自然条件的办法。这堵火墙,隔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墙那边是火炉,也是沐浴的地方,另开门从东厢房出去的。这边稍微宽敞的就做卧房了。
刚回到前院,这时老郑家的禀告,说他们儿子都从田间过来给纪青岩磕头,纪青岩一下接受不了这个,从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只有对别人磕过头,从来没有人给她磕过头。
有些茫然无措的看向纪一休,纪一休冲她微笑点头,用目光鼓励她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