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梁府打牌的是两位姨太太,再是一位小姐。
这位小姐姓袁,是香港船业大王的小女儿,虽是小女儿,却正经是正房夫人所生,地位非常高。据说是在国外读了硕士学位回来的,本来只是回来打个卯,就准备继续回到国外去读博士,学校都已经选好了。但是家里却希望她在香港先结婚,或者生两个孩子之后,再出去读书。毕竟小姐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再等个二、三年,就真的耽误了。袁家也怕小姐自己在国外,随便找个蓝头发绿眼睛的嫁了,那就热闹了。
所以袁家便求了梁太给小姐安排几个交际的场合,见几位合适的结婚对象,希望小姐能自己找到喜欢的人,最好是香港人,或者起码是中国人。
于是梁太便请了两位交际场合里常来常往的两位姨太太,请她们先看看这袁小姐,看看谁家的少爷更合适。
袁小姐不太喜欢打麻将,却碍着面子,不得不陪着打几圈。硕士学位就是不得了,没怎么玩就参透了这麻将的真谛,恨不得局局都赢,也慢慢有兴趣起来。
睇睇在旁边伺候着,帮着梁太看牌,也伺候着拿东拿西,调笑调笑。
突然的,门口的小丫头来报,道:回少奶,乔家少爷来了。
梁太笑道:哪个乔少爷呀?
门口的小丫头慌乱道:乔琪乔十三少爷。
梁太道:他找谁呀?
小丫头不敢乱说,只得静立着,不敢答话。
梁太道:我这里也不是长三堂子,姑娘们站成一排等着他挑,先去问他找谁,再请进来。
小丫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愣在这里。
睇睇笑道:少奶真是替乔琪少爷着想呢,我去看看。说着,便走出了小起坐间,来到门前。
乔琪已经进门了,却听见里面梁太在骂人,站在那里不敢进来。
睇睇喘了一口长气,忘记了昨天所有的事情,走过去,笑道:呦,乔琪少爷是来求见少奶的吧?看,还给少奶带了玫瑰花呢,快请进来。
乔琪看到睇睇,用手拽了拽睇睇的衣襟,嬉皮笑脸道:这花可是给你的。
睇睇气极了,却不点破,咬着牙道:少爷可要记得了,进到这府里的东西,都是我们家少奶的。说完,便带着乔琪走进了屋里。
梁太没看这边,嘴里叼着烟,两手一推面前的牌,笑道:我糊了,哎呀,这真是情商失意,赌场得意啊。
旁边一起打牌的一位姨太太陪笑道:梁太你还失意啊?真是笑话。这港府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男人,还不都让你收入囊中了。呦,这是 乔家的十三少爷吧,都长这么大了?上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你爹给你庆祝入大学的游园会呢。
乔琪没好气的道:那也才不过半年吧,哪有这么久?
那姨太太脸上一尴尬,没再说话。
另一位姨太太跟乔琪比较熟,这一厢便给乔琪介绍道:乔琪,这位来见见,这是袁家的小姐,也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马上要读博士了呢。
乔琪道:我家的三姐姐也在国外读书,小姐读的是哪个学校?
袁小姐看了一眼乔琪,站起来微微点头,道:英国,剑桥大学的皇后学院。
乔琪拍手道:我家三姐姐也是读的这个学院呀,你们可是认识?
袁小姐道:贵姊名字是什么?
乔琪笑道:我家姐姐妹妹们不是按男孩子排名字的,都是草字头,三姐姐叫乔芮言,英文名字好似是叫瑞伊,你可认识。
袁小姐笑道:哦,知道的,那是我们的学姐呀,是皇后学院的中国奇迹呢,能一路读到博士,大家都说她是读书的料呢。
乔琪道:你能在这个学院读书,也是不错的呀。
袁小姐道:我就是随便读的,其实我不喜欢这个学院,我更想去美国,那里更自由,不是保守的学习方法。但是家里不肯。说到这里,回头看了梁太一眼,想到今天来的任务,是要找一个男人嫁了,然后生两个孩子,才能去继续读书的,心里不由得有点恨恨的。
两位牌搭子也似乎想起来这件事,忙问乔琪:对,乔琪,你家七少爷现下有结婚的对象了么?想是也快三十岁了吧,看七少爷不怎么出来应酬呢。
乔琪大大咧咧坐在起居室旁边的贵妃榻上,把腿伸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坐着。道:七哥啊,现在老爷许他学着做事,可是忙呢。前几年说是去世的继太太当时给他说下了浙江的一位黄府千金,黄家据说是浙江首富呢,不过这几年好像也不怎么提这事了。怎么,奶奶有哪家的千金要说给他?
那位姨太太笑道:我知道那黄府,赫赫扬扬的一家子,要是能娶到黄府的小姐,那也是不错呀,嫁妆就够倾国倾城的了。不知道那黄小姐是嫡出还是庶出的呀?
乔琪随手翻着梁太榻边的书,翻两下就丢开,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谁管她呀,是什么都行。
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这几天老爷正跟几位姨娘商量着,要给八哥娶个媳妇呢,你们可有合适的?说着就窃窃笑了起来。
那两位姨太太面面相觑,她们也都知道乔府的八少爷是软骨病的事,现在这个场合说,似是有点亵渎眼前的袁姑娘,便想打岔打过去。道:八少爷我们还是没见过,后面再说吧,啊。
梁太看着乔琪瞎闹,心下又是生气、又是好笑,道:乔琪,别闹了。
乔琪悠悠闲闲的道:我就是觉得你们随随便便谈论人家女孩子,随便的配给这个、又配给那个,人家女孩子招谁惹谁了?可不是可恶?
那两位姨太太笑道:可是呢,就是乔琪最懂得女孩子的心。
袁小姐也低头一笑,她不知道八少爷的身体情况,也自然不知道乔琪拿她打趣,心里更觉得乔琪虽然年纪小,但是非常可爱。
睇睇在一旁看着这袁小姐似乎也要跌进去了,冷笑一声,给梁太添了茶,两人对视一笑。
乔琪问袁小姐,道:我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袁小姐笑道:你怎么问我?那不是你的姐姐么?
乔琪也笑道:可是说呢,我三姐姐是继太太生的大女儿,打小就是有大笔的钱花,十二、三岁就送出国去读书了,到现在根本没回过国,我哪见得着她呀?
袁小姐关切道:哦,原来是这样?我和瑞伊也是偶尔遇见,我比她低几个年级,因为学院里的香港人不多,所以互相知道,却并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呢。不过我知道她好似有个英国男朋友,或者是先生,经常一起在校园里走动。再有,就是瑞伊瘦瘦高高的,很白净,很受外国男孩子的青睐,她比我更像中国式的淑女呢,我从小就是个假小子。
乔琪好像跟着袁小姐的话想象着姐姐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唉,随她吧,反正她有的是钱,就是想读一辈子书都是可以的。我就不行,我是没钱的。
袁小姐笑道:乔诚爵士可是有名的商人呀,怎么会没钱给儿子花呢,许是你不听话,你爹管着你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越说话越多,手上的牌也打的不利索起来。梁太笑道:哎呦,你们俩还是去一旁聊天去吧,别耽误我们打牌了。睇睇,来,你给凑一手。
睇睇笑道,坐在袁小姐刚才的位置上,道:我替您打几把。
于是,乔琪便和袁小姐两人坐在一边,悄悄聊起天来,一边聊一边笑,很是入港。
睨儿听的说乔琪来了,想着他是来找自己的,所以在园子里悄悄等着,想逗引乔琪来玩笑。却见好半天乔琪也没从小起居室里出来,便等不及,端了一盘点心送过去,顺便探访一下,看乔琪是不是被梁太抓住了。
没想到,一进起居室,却看见,梁太和睇睇四人正在打着麻将牌,乔琪和来做客的一位小姐并肩坐在贵妃榻上,两人肩挨着肩,低头私私聊着,很是亲密。睨儿眼圈一下就红了,她放下点心,转头就要出去。
睇睇看睨儿进来,又马上出去,便道:多谢睨儿姐姐,给袁小姐和乔琪少爷端过去吧,我们这里不吃。
睨儿点点头,被迫回头给乔琪送过去,道:乔琪少爷、小姐,请用点心。
乔琪其实今天是来找睨儿的,他怀里还有一根用买画笔的钱买的一根金项链,想送给睨儿。看着睨儿进来,乔琪突然想到这件事了,便特别看了睨儿的眼睛。
却看,那睨儿眼睛里似乎有着泪水,放下盘子,便匆匆出去了。
袁小姐捏起一个叉烧包,问乔琪道:你在香港时间久,这是叉烧包么?
乔琪想,难道你不是从小在香港长大,随意应付道:对。
袁小姐又问道:你喜欢香港的食物还是英国的?
乔琪道:我没吃过真正英国的食物,即使在香港的英国食物,也是香港的味道了。
袁小姐笑道:对啊,我们在英国吃香港的食物也是这样,随便什么中餐,让英国人一做,就难吃的要命,我可真不要再吃了。
乔琪于是又和她聊在了一处。
睇睇内心暗笑道:睨儿你可算也是受到了冷落,知道这乔琪乔是个什么人了。心里痛快的很,手上不小心点了梁太的炮,梁太糊了一把大的,笑起来。
睇睇也恭维道:少奶还说赌场失意,这怕不是要把我们的钱都输了去呢。
袁小姐看睇睇输了,回道:姑娘别怕,你是替我打的,输了算我的。
睇睇笑道:多谢袁小姐,那这么说,我可要打到今天晚上呢。
袁小姐心下恨不得她们能一直打牌打下去,她能和乔琪一直聊天,便笑道:放心玩,赢了算给你的赏钱。
下午,梁太终于打累了,叫了下午茶来吃,睨儿没办法了,这才过来伺候。看着乔琪和袁小姐开心的样子,睨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醋,都是酸的,却毫无办法。
几个人围着桌子吃着点心,喝着上好的普洱。乔琪心里想着,这袁小姐看着挺可爱,虽然年纪有点大,但是刚从国外回来,想是不会赖着自己。虽然都是有知识的女孩子,但是袁小姐却比叶莲娜小姐有趣多了,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家人说又有女老师打电话来找他,想着还是叶莲娜小姐,看来明天一定要上学去了,不然可没得说了。
吃了下午茶,袁小姐便告辞要走,梁太说要家里的汽车夫送她,她却看了乔琪一眼。乔琪心下明白,道:我正要去浅水湾,我送袁小姐吧。
梁太笑道:那正好,我可把袁小姐交给你了,到了给家里带好吧。
袁小姐告辞去了。
另外两位姨太太也告辞要走,梁太起来相送,道:今日里咱们三个算是白辛苦了,人家小姐自己就找着了。
一位姨太太道:梁太,可是这乔琪乔才不到二十岁,大学都没毕业呢,那袁小姐家里可是要她尽快结婚的,这能合适呢?
梁太笑道:合不合适,现在也不是我们老家伙说了算的了。
另一位姨太太笑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
梁太道:唉,我还得想着待会怎么给袁老爷回话,他要是知道小姐看上了乔家老十三,还不得气死过去。
两位姨太太也便不多说了,本来是想着回去之后给袁小姐办个接风洗尘的游园会,现在看,应该也是不用办了。
梁太想着,游园会还是可以办的,只是要看袁老爷的想法,若是袁老爷看不上这乔琪乔,那这事还挺麻烦。虽然不是她葛豫离介绍的,但毕竟是在她梁府遇上的。孤男寡女的一起坐车走了,但凡是有点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想罢,笑起来,心想这乔琪乔还真是不一般,什么样的女孩子他都能驾御得了。不管是袁小姐、白小姐有学问有见识的,还是睇睇、睨儿这样见过无数男人的,都对他痴迷。真不知道这乔琪乔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再转过头一想,自己叱咤情场几十年,现在不是依旧迷恋着乔琪么?虽然自己不承认,但是,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