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妍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进宫。
她跟在白莲身后,作丫鬟打扮,刻意把皮肤化黑了些。衬得白莲更加肤白貌美,气质高雅。白莲看着十分满意,便也带着她扭着腰肢进宫了。
只是白莲为了掩饰嘴里的一股腥臭味,刻意熏了好多浓香,熏得纪妍就快晕倒。逼得她不得已,封了自己嗅觉。
刚进到御花园,便见各色梅花争奇斗艳,脂粉浓烈。
不少贵女命妇围过来,惊呼着白莲今天的妆容多么精致高雅,变着花地跟白莲套近乎。
也难怪,皇后的妹妹,当朝丞相谪女,那得多少人争抢着往上捧。
纪妍小心打量着四周。
今天御花园里人来人往,还请了宫外有名的喜乐戏班进来演戏。现在恰逢戏班的人进园做准备。
戏班里,有一个身量挺拔劲瘦的人,非常惹眼,一众贵妇小姐均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纪妍没多看,继续打量周围。却冷不丁感觉有人看她,她感觉到回望时,只看到一个离去的背影,纪妍心下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这背影好眼熟。
白莲的妆容被夸赞得飘飘然。有人认出她身边的丫鬟,好像是朝霞轩的皇牌美妆师纪大师。
她也不接话,不回应是谁帮忙化的妆,装神秘,装、逼格,反倒越发使劲地指使纪妍。纪妍不想节外生枝,便也配合。一会去倒茶,一会去端水,又是打扇,又是吐痰,纪妍在贵女眼底下,被指使得团团转,颇为狼狈。
巳时,高贵端庄的皇后扶着大太监的手,款款地扭摆着腰肢,进了琼花楼落座,说了一番场面话后,宴席正式开始。
众人使尽浑身解数,边赏冬梅,边表演着才艺。
白莲也不争抢,压轴的通常都是后半段出场。
她懒懒地瞅着前面的雕虫小技,终于到她上场。她向皇后娘娘福身后,走到台子中间,款款随乐声舞动起来。
不得不说,确实也是下了狠功夫的,跳得很好,半点都没错乱。
享受着宴上贵人们的艳羡眼光,白莲得意地跳得更加卖力妖娆。
“哎唷!”忽然,白莲痛呼出声,直直扑倒。贵女们纷纷停下来,神态担忧,而眼神热切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期盼已久。
白莲颈上有鲜血淌下。只见她伸手捂住头,却不小心抓下了满手头发!
那一抹头发长长地垂在手上,白莲瞪看着,吓出了眼泪,想哭又不敢放声哭,赶紧掩面向皇后告退。
皇后安抚一番,让其进房里休息。并喝令廷卫们严查此事。
一时间琼花楼里人心惶惶,担心自己被连累。
廷卫好一番问查,竟也没查出个究竟。当时大家都沉浸在宴舞歌乐当中,那砸人的石子也着实来得飞快,根本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而来。
皇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气得回宫休息。责令查明再禀。
这可是皇后不好坐镇在这扣着一朝贵人不放,只为处理自己妹妹那点私事,恐说出去不好听,于是借休息为借口,实际是责令必须寻到个水落石出的意思。
最后,众人看到廷卫长白虎一脸凶神恶煞地赶过来,心下更是担忧。这可是皇后义兄,白丞相义子,素来以残暴嗜血著称。他一来,没个结果,绝不可能善罢干休。
白虎听了回禀,掂着那带血的石子注视了一会,又放在鼻尖闭眼深嗅了一下。忽而睁眼扫视了一遍现场,缓缓道:“除在东边厢房活动过和一干男子外,其余人等,速速离宫!”
众人一听此话,心下大喜,马上四散离去。
在楼上的白莲不甘心,偷立于楼梯上往下看。
纪妍也站在她身边往下张望着。
心下却是难以放松。看来,这个白虎是个厉害角色,以后进宫,可得要小心他。
究竟是谁?敢在宫宴里,在皇后眼底下,伤了白莲?况且,能以一颗小石子断发,这功力不同一般。
一下子偌大的琼花楼上只余下在东边厢房的喜乐戏班和几位应邀而来的贵公子。
白虎盯着齐集厅里的众人,一一扫视着。
眼神在一身武生打扮,却与众人的慌乱之态大相径庭,淡定得出奇的高大男子身上来回梭巡。
“全部伸出手来!”只见他虎目圆瞪,踱着步,逐一检查,吓得几位贵公子颤抖如筛。
“你!你!还有你!走!”白虎指着几位被吓瘫在地的贵公子,轻蔑地让他们走。
厅上,只剩下喜乐班一团十人依然伸着手。喜乐班主被盯出满头大汗,腿都快抖折了,又强撑着不敢先开口。俩人对峙着。
白虎扭动着脖子,蹙起鼻子,挑眉大喝道:“说!伤人者便在你们之中!是谁!出来!”
班主被他一声大喝吓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哆嗦着趴在地上求饶:“大人啊!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小人的戏班子,也不敢在宫里伤人!冤枉啊,实在是冤枉!求大人明察啊!”
白虎看也不看他,越过他走到鹤立鸡群的武生跟前。武生神态自若,略微垂下眼睑,没有与白虎对视。白虎扭头来回在武生眼前瞅着,丝毫不把武生放在眼内。
“你!是你干的!”白虎大声指喝!
武生还没有开口,身后一黑面老生便上前一步,说:“是我!我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子,石子飞出去,不小心砸伤了白小姐。是我的错。”
白虎侧头看过去,又在武生老生之间来回梭巡一番,最后,说:“你说,我就信?”
白莲睚眦必报的个性,哪里还按捺得住,凶手自认行凶,哪还有放过的道理?当下就从楼上蹬蹬跑下来,指着老生,狠毒道:“来人,还不拉下去乱棍打死!”
廷卫们见白虎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也不敢不从,上前便要将老生拉下去。
“三小姐,既是意外,又何必大开杀戒。”纪妍上前在白莲耳边提醒道,“今天冬日宴可是全京贵人都在看,让人传出去,三小姐在此大开杀戒,那多损小姐闰名。小姐,三思呀。”
白莲一愣,看了那凶徒一眼,心下抓不定主意。眼神向白虎求助。
白虎走过来,道:“妹妹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我丞相府,何时怕过流言!”
班主也跪着过来向白莲求情:“误会,都是误会啊!这小子还小,不定性,老是乱踩石子,今天误伤了贵人,实在该死。念在他还年轻的份上饶了他吧,以后我喜乐班任凭丞相府差谴!”
白莲还是一脸恨恨地盯着老生,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这时,那一直未曾言语的武生,走前一步,向白莲拱手,开口道:“小姐,天人之姿,气质高洁,让人难忘。既然,是班里小弟误伤了小姐,那我便代小弟自断一臂向小姐赔罪吧。小姐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在下这有一祖传的损伤药,若承蒙不弃,愿小姐永安好。”
那磁性低沉的性感声音,从眼前威武倜傥的男子嘴里温柔飘出,直往白莲耳朵钻,钻得她如春夜的猫一样心痒难耐,娇羞满面。
她最爱就是这种浑身孔武有力,外表又风流俊雅的男子!
这一下,哪里还舍得自断他一臂。遂抬起手,掂着兰花指,故意在接药瓶的时候,伸出小指勾了下武生的手心。眉眼含情,极尽撩人。
白莲娇声道:“既是无意,那便打他五十大板算了吧!你,明天过丞相府来,把今天没唱的曲,给我好好唱唱。很快我母亲便要大寿了,看够不够资格过府来唱吧。”
五十大板还算了?纪妍心中冷笑。但现实是势比人强,忍得过的话,总比死了好。再争辩怕是只会得个更坏的结果。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老生被拉出去。
那武生虽是应酬着白莲。但纪妍总感觉一丝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扫。
明天过府?纪妍看着那武生,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